吴三力被景阳一句反问,给问得整个人都不会了。 这倒也是实情。 但他可不甘心,而是问道:“那黄帝内经上是咋说的?”
景阳道:“对于身体素质不好的人,这个药熨就很有讲究了。内经上说,用淳酒二十斤,蜀椒一斤,干姜一斤,桂心一斤,凡四种皆㕮(fu三声)咀。 这个㕮咀在古意中指的是用牙齿嚼碎的方法。 好家伙,这谁受得了啊?你说这药咋个给你配啊?”
说到这,吴三力也讶然道:“中医里还有这个?这算是糟粕吧?”
景阳道:“不知道啊,关键这就是第一步呢,后面还多着呢,太多不可思议的法子,所以,给古代的王公贵族治病,那真是头疼的要命了。”
吴三力道:“这四味药,若是我自己用牙齿嚼碎,你看能不能帮我治病啊,我……我不怕难受,只要能让我除掉这寒痹,我什么苦都能吃。”
在吴三力看来,淳酒不用咀嚼碎。 蜀椒、干姜与桂心咬咬牙也能挺过去,不就是一斤吗。 真要能治病,两斤也给他咀嚼了,除非景阳说给一斤铁疙瘩,那他就真相信,自己办不到了。 听着吴三力的话,景阳好奇问道:“这苦都能吃啊?老吴啊,你这不用这么拼命吧?”
景阳放下手中的铁签子,又拿起一串羊肉串吃了起来。 旁边的中年人恨不能狠狠地瞪景阳一眼,但没敢吭声。 吴三力微笑道:“实不相瞒,我也是个医生。”
景阳微笑道:“应该是个西医吧?若是中医的话,您这个年纪,身上该有浓的化不开的中药味了。”
“是的。”
吴三力笑道:“我是一名脑外科医生。”
景阳怔了一下。 难怪吴三力这么执著治这一点小病,一个外科医生,一旦有挛痛,那是拿不了手术刀的。 哪怕很轻微都不行。 更别说是脑外科这种更需要精准度的情况了。 吴三力叹了口气,说道:“我学成到正式出师,用了很长时间,可我在手术台上,本来还能再干二十年的,却因为这样的情况,把我给……” 说起这些,吴三力就一股难言的伤心传来。 中年人道:“吴老,人到了年纪,也该退休,您选择带学生,这一样是给脑外科领域,储备人才,这同样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啊。”
吴三力微微点头,“话是这么说,可是一个战士,不能上战场,这种心情,你可能不能理解。”
中年人长叹,他看向景阳:“吴老是享誉国际的脑外科专家,他的大名叫吴**,你如果真有办法,我们愿意配合,你说的那些药,我、我也可以帮你用牙齿嚼碎,只要能治吴老的病,让他重回手术台。”
景阳一听名字,惊讶道:“原来您就是吴**啊,这这……” 这下,连景阳都激动了。 吴三力笑着道:“徒有一些虚名,生了病,还不是跟普通老头没有区别?甚至,我的职业生涯,比别人结束的还早。”
他说着,连叹了三口气,又看向景阳,“接着说你的药熨,如果有希望,我倒是想试试,我个人虽是脑外科,但我对中医,是非常推崇的,就是好的中医,太少了。”
景阳嗯了一声,说道:“这个治寒痹的药熨,上面的准备工作是第一步。 把这些药用牙齿嚼碎后,就浸泡在淳酒中,用绵絮一斤,细白布四丈,一起放进酒中。 把酒坛子封好盖子,用泥给他封得不透气后,放在燃着的干马粪内煨烘。 五日五夜。 出布绵絮,拿出来晒干,干了后再浸入酒内,如此反复地将药酒浸干为度。 每次浸泡的时间,都要长达一整天,然后拿出来再晒干。 等酒浸干后,将布做成夹袋,每个长六到七尺,做六七个,将药渣与丝绵装入夹袋。 用的时候取生桑炭火,将夹袋放在上面洪热,熨敷在寒痹针刺的地方。 让热气能深透于病处即可。 夹袋凉了再将其烘热,如此熨敷三十次,这每一次,都要让寒痹者出汗。 出了汗,用毛巾把汗给擦掉,要擦三十次。 完了让患者在室内行走,不能见风。 如果照着这个方法治,那就能治身体素质差的人所得的寒痹了。 不迅猛,像复阳,如同用最原始的方法,改善身体虚弱者内里的环境。”
景阳说完,不仅吴三力听傻了,连中年人和李婉,都听得一怔一怔的。 光是听起来,就已经很麻烦了,别说亲自上手去治。 只会更难。 难怪景阳提起治这个,就不想尝试的样子,这中间哪里出现偏差,可能最后都达不到应有的效果。 吴三力听完,一边颔首一边道:“如此说来,这内经上说的已经很细致了啊,怎么就不能照这个法子治呢?”
景阳道:“首先淳酒,现在中医里普遍认为,这是指气味浓厚且纯正的烈酒。”
吴三力问道:“这不对吗?”
景阳道:“也不是不对,但我觉得可能不单纯地指这一层意思,古人酿酒,可都是用粮食的,现在说找二十斤气味浓厚又纯正的烈酒容易,但要是找二十斤纯粮食酿的酒,那可不容易。我可不相信小作坊真值得这么个酿酒法,赔也赔死了。”
吴三力讶然道:“说的有理,这药熨的第一步,就有歧义,确实有点难。”
景阳道:“后面的种种用料,那都不好弄,而且干马粪用多少?煨烘的火候要多久?这些可都太简略了,早都没人用过它,又怎么可能有人有这方面的经验呢?”
吴三力听着,都有些绝望。 这就相当于给了一个难题,也给了最终的答案。 可偏偏不给你解题的过程。 全靠猜。 这尼码就有点费脑细胞了,难怪用这个的不多。 吴三力去过中医科,现在也有给患者捂肚子的东西,但大部分都是用一块布,包了一个盐包,放在患者身上敷。 热的时候,感觉是挺舒服的。 但一拿掉之后,那没有起到一个治愈的目的,这就不能叫做药熨。 反正是景阳说的这种,复杂的方法,从原理上这么一想,就知道它理论上是行的通的。 就是麻烦,且可能中间会出现错漏。 吴三力想了想,就道:“景阳,你师父是谁啊?不知道你师父他能不能……或者说,会不会用这样的方法啊?”
景阳道:“严格来说,我没有真正的师父,所以,我并不知道别的中医,在这方面,是不是有非常好的经验,现在都讲快节奏,这种效率不高的治病方法,没有人学了。”
吴三力听着一阵阵难受。 自己当年,倒是碰见过一位厉害的道士中医,可惜没跟人学。 走上的西医外科的路。 眼前的景阳,让他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心里更是感慨万千,开口道:“中医往往这些看起来是糟粕的东西里,就是藏着金子,但识货的人太少了。”
景阳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颇为认同。 “景阳,你对药熨有自己的理解,对不对?”
旁边的中年人,突然开口。 景阳抬起头看着他,蹙眉。 中年人继续道:“如果你有,那不坊就试一试,从淳酒这一关开始,你就严格按照你的理解来,我全程配合。 二十斤淳酒,那五粮液怎么样?最高端的那种行不行?我弄来二十瓶不是问题。 只要你能让吴老重回手术台,诊金你开个价,只要我能给的起,我绝不二话。 挽救吴老的执业生涯,造福的可是千千万万的人啊,他能一边精于手术,一边带教,这个影响,景阳,我真心希望你能好好考虑考虑。 真的。”
吴三力的眼中,也满是期盼。 景阳本来就已经再想怎么办了,哪怕用作弊的方法也治。 现在听到中年人的话,也就顺水推舟道:“可我不能保证,百分百有效,我没有弄过这种药熨的经验。”
“尽管试,不就是成本吗?我薛仁国对此只有四个字,不计成本。”
中年人很大声,语气也很坚定。 景阳就道:“那明天吧,我有一个朋友,有一家医药公司,他们应该有大的蒸馏设备,也别买那么贵的酒了,先一步一步按我试的来,有速成的,只要测定有效,就可以制作这种慢方。”
“一言既出。”
薛仁国伸出手掌。 景阳无语,但还是拍了手,“知道啦知道啦。”
吴三力笑道:“哇,东江这一趟,我真是来的值了,在BJ都没尝试过的古法,可能要在我身上试一试了,真好。”
“老吴,我还是那句话,不保证百分百有效。”
景阳不想对方有过高的期望。 毕竟成功率本来也不高。 薛仁国道:“还叫老吴呢,叫吴老。”
“好的,老薛。”
薛仁国:“???”
他算是发现了,这年轻人,你不能逆着他,这是一个顺毛驴啊。 几个人接下来的谈话,就比较轻松了。 同时,景阳也发现,吴三力与医学期刊上描述的,确实很随和,像这样的大专家,那一般都是带着气场的。 跟这样的人呆在一起,很容易就不敢说话。 因为你可能一说错,人家一个眼神看过来,你自己就开始胡思乱想了。 这是被周围所有人拱卫出来的一种气场。 它看不见,却又真实存在。 吃完结束即将分别。 吴三力就笑着对薛仁国道:“你看,我就说嘛,随便在这吃顿饭,可能就能解开我心中的烦闷,这种生活气的地方,就该多来。”
薛仁国不敢反对。 吴三力又看向景阳与李婉,“天不早了,那我就先回了,明天我就等着你了,咱们一起去九州中药,你可不能放我鸽子,我反正已经知道你在哪儿上班了,你不来,我以后天天跟着你。”
“哈哈哈,那不能。”
景阳笑着回道。 “行,那今天先这样,明天见。”
吴三力笑着和薛仁国离开了。 他们上了一辆黑色汽车后,打了打喇叭,就此远离。 李婉道:“这个吴三力很厉害吗?你没把握,还是别治了吧,我怕。”
景阳搂住李婉肩膀,道:“很厉害,在脑外科这一领域,估计全世界加起来,这也是排名前五的存在了,我心说为什么半年前突然开始专攻带教,原来是有了挛痛。”
李婉道:“确实,做精细手术,手抖一下就是大麻烦。”
景阳点着头,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就掏出了手机,给朱国志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后,朱国志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景阳?这都快十点了,怎么现在给我打电话了?”
景阳道:“BJ的一位著名脑外科医生吴**医生,明天想跟我到你们公司去一趟,不知道朱总方便不方便接待一下啊?”
啪嚓! 景阳一怔,听着朱国志似乎把手机摔了,疑惑看看,信号没断,又放在耳边,“喂?喂?”
朱国志捡起手机,手还在颤抖,“啥?你说啥?”
景阳又重复了一遍。 朱国志就道:“吴老?吴老怎么想起来我们这中药厂了?”
景阳一边跟李婉上了车,一边把今天的事情一说,朱国志就道:“啊?原来是这么回事,行行,你们明天几点到?我给老板说一声,这得他亲自来,这好家伙,如此重量级的人物,小景,我发现你简直就是我们九州中药的福星啊。”
“哈哈哈。”
景阳笑着道:“别放我鸽子哈,你放我鸽子,老吴可得打我屁股了。”
“这我哪敢啊!你们就说个时间,我们九州一定洒水净道,热烈欢迎。”
朱国志很难不激动。 吴大力的影响力,不仅仅在脑外科,这是一位医疗领域里的引航灯。 一举一动,都有人注意着。 吴大力哪怕只是来九州转上这么一圈,就够九州在整个医疗界闪那么一下子了。 这比上卫视打广告的效果,还要更好。 就是这样的机会,竟然又是景阳给他们安排来的,朱国志都想抱住景阳,亲一口了。 景阳想了想,道:“那就明天的九点吧,你们不仓促,我们也正好都吃过早饭了。”
“行,九点,我记住了。”
与朱国志结束通话后,景阳看着李婉眯眼看着他,他就道:“你这什么眼神?又想吃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