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风行至帐内,盯着四个疼得满地打滚的小童,吓得两条眉毛登时拧在一块,小心脏扑通扑通简直要跳到嗓子眼! 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迟、迟妹子,你都做了什么?”
迟铮没有说话,只将左手的五根手指在他面前攥了攥,咯啦啦的声响便让唐风紧紧闭上了大嘴,像只鹌鹑般站在一旁。 王爷既然说让自己观摩,那就是不用插手,只管看着就好。 可是看着看着,唐风便察觉出一丝异样。 这几个小子虽然满脸鼻涕眼泪,可一模一样的四张脸,却只有一人是哀痛表情,其余三人一个欢天喜地,一个怒气冲天,还有一个面无表情。 配上鬼哭狼嚎,怎么看怎么邪性。 他抬眼瞥了一眼迟铮,却见她始终都是一副淡定神情,便也把疑问咽了回去。 接下来的审讯并没有什么波澜,这炼柔童子晓得迟铮锁狼喉的厉害,又明白自己亲人的性命还捏在这魔头手里,便也肯乖乖配合,将自己和亲人来历一五一十吐了个干净。 原来他们是山西布政司绛州府人,实为孪生四胎。 可胎足满月之时母亲难产而亡,他们也没能被生出来,族人认为这是不祥之兆,便将其与母亲尸身一起置于棺木中停在义庄。看守义庄的七叔公见这妇人虽没了气息,可腹中骨肉还有胎动,便剖腹取子,将四个孩子救了下来。 只是不知为何缘由,他们不但先天不足,骨骼奇软又总会脱臼,而且分别长着喜、怒、哀、无情四张表情的脸。尚在襁褓之时,几人靠七叔公看义庄和打猎为生。渐渐长大后,朝廷徭役颇重本就活不下去,又加上天灾终日食不果腹,几人便凭着一身本领偷奸耍滑,劫富济贫,本是鸡鸣狗盗的下三滥,却在江湖上逐渐有了些名气。 后来绛州发了大头瘟,他们便和七叔公逃了出来,跟着流民一路讨饭来到京城...... “一路上,我们遭遇了流寇、土匪......” “谁让你们回绛州偷陆大人的卷宗?”
迟铮懒得理会他们声泪俱下的哭诉,冷冷打断他们继续卖惨。 那领头的小童忽然一愣,眼泪也跟着收了回去,不敢相信这女魔头竟然对自己的悲惨遭遇毫无怜悯之心。 吸了吸鼻子便道:“是一个书生。”
“那书生叫什么?长什么样?”
迟铮的鹰眸眨也未眨,泛着冷芒似要探入炼柔童子心底。 四个小童交换眼神,又嘟着嘴掉了几滴眼泪,鼓破了两个鼻涕泡委屈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姓方,他和他的弟弟也是双生子。”
“姓方?”
唐风横眉立目,与迟铮对望一眼。 姓方,又有孪生兄弟的书生。 除了那个在花炮局爆炸时,被陆家兄弟绑了的方启文,还能是谁?! 只不过这个方启文,在燕王府遇刺之时,早已被人劫走。 而自家姑娘陆挽澜又推测,此人应是辗转回到了豫王手中。 迟铮起身踱步至四人面前:“那这么说,你们是豫王的人?”
听到“豫王”二字,四人虽然面色各异,却瞬间止住眼泪不敢再说下去了。 见状,迟铮心中了然。这几个小子和所谓的七叔公,不过都是那个方启文的下线,他们本以为供出上线没什么,却没料到自己竟猜出了他们真正的主子。 那么,此次时疫会不会与豫王有关? 可这样直接去问,他们几个也未必肯说,迟铮便改了问法: “说来听听!你的七叔公怎么会染上大头瘟的?”
领头一脸笑意的小童开口:“是因为......” 哪知这小童话音未落,营帐外便传来“嗖”的一声,弩箭破风而出,直接穿透营帐毛毡,向迟铮面前的小童后心飞来。 她操刀悬腕去砍,就在雪刃“铛”地一声将其击落之时,又有数支弩箭携迅雷之速从四面八方袭来,霎时间便没入另外三个小童的要害。 “二弟——” 领头的小童见自己的三个孪生兄弟接连倒下,急忙扑过去摇晃着几人尸身,眼见着他们喉头动了动连话也没说上一句,“噗”地吐了口黑血后便没了气息。他脸上虽然挂着灿烂的笑容,泪水却喷涌而出: “三弟——四弟——你们不要丢下我啊!”
迟铮无暇顾及小童哀恸的情绪,只操刀割开营帐,飞身窜了出去。 此时天色浓黑,四面荒无人烟,放箭之人早已隐没在夜空之中。 死士和影卫听见动静急忙赶来,却只见一个孩童冲出营帐,指着迟铮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都怪你!都怪你!是你把狼堡的狼都带走,他们才会让我七叔公去捕狼!”
迟铮回头,静静地看着那小童。 “如果不是你们!我七叔公就不会去捕狼!不去捕狼就不会得病!你还我七叔公!还我弟弟!呜呜呜——” 这一幕,让饶是铁血男儿的唐风也有些心软。 小孩子再坏,也是顾念亲情的。 可迟铮却表现得颇为冷血,只抓着这小童的肩膀冷冷问:“你七叔公在哪捕的狼!回答我!”
“现在只有我们能救你和你的亲人,你最好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不然的话,你出了这里,就会和你的兄弟们一样。”
迟铮将他拉进营帐,指着三个小童的尸身,漠然开口,“说!你七叔公捕狼之后,还去了哪?”
而接下来的审问,由于影卫的层层看守,前来灭口的黑衣人根本探听不到,便踏风踩瓦来到了京城城东,一座挂满白幡缟素的府邸。 对着一个身着墨色团龙暗纹锦衣的男子耳语一句:“主子,解决了三个,剩下一个没机会动手,时疫源头很快就会找到。”
“呵!”
豫王萧逸寒嘴角扯出一丝阴鸷的冷笑,将几册账本扔在谢怀津的灵堂前,“无妨,让他们找到源头也好。”
说完,便又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灵位,朝身边的矮胖仆从慵懒地动了动手指:“老海,帮本王给谢三公子上柱香。”
“是。”
老海嘴角噙笑,燃了三支线香,插入香炉。 萧逸寒抿嘴回身,看着跪了一地的文臣武将,皆素冠深衣,便笑得更加猖狂: “还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啊!这大晚上的,竟有这么多贤能志士来为谢太傅家的庶子吊唁,我大周当真是礼仪之邦啊!啊?你说是吗?谢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