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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谢太傅此言差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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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郑王萧蛰恩才松了口气,就听到一阵马蹄“哒哒”驰来,又稳稳停在木栅栏外。  萧晏之似一团凝夜紫的旋风翻身下马。  他抬手将墨骁烈马的缰绳丢给栅栏旁的内监,就进了小院。  此处隐于青山、人烟稀少,若是往日来此,萧晏之定会无拘无束悠然自得。只是每每想到郑王妃红颜薄命和郑王隐世于此的原委,也会生出悲凉萧瑟之感。  可今日圣驾驻足此地,他看着院外銮驾威严、侍卫冷肃,举手投足间便也故意循规蹈矩。  恭敬地踏过一条石子小路,萧晏之来到萧蛰恩和刘元海身边施礼:  “三王兄有礼。”

萧蛰恩忙摆手:“一家人,不用整这些客套的。”

“王兄说笑了,礼不可废。”

萧晏之颔首微笑,眸中没有一丝波澜,转身又请刘元海通传。  见刘元海走远,萧蛰恩猛地拉着萧晏之快速挪步到一颗大槐树下头,心里装着一箩筐的话想问个究竟。  可时间不多,便抖着圆润双腮拣了要紧的问:  “老六,哨鹿围场的事儿你可有参与?还有这时疫,霁儿的生母付贵人真的殁了?”

“付贵人是生是死...王弟不清楚。”

萧晏之干脆回答,“至于哨鹿围场的事儿,三王兄还是去问五王兄吧。”

“啧...”萧蛰恩无奈,“他不是没来?”

“王兄怎知他不来?”

说到这,刘元海已退出木屋来请:“圣上宣二位王爷觐见。”

“老六怎么不进来?跪在门口作甚?”

皇帝萧靖禹盘坐在矮几前,只着一身螺青色八团龙纹常服,翼善冠上的二龙戏珠饰件微微泛着宝光。  他正舀着碗里的粳米粥,扫了一眼面前跪着的段临和谢弼,又把目光落在一直垂首不语的萧晏之肩头:  “老三亲手种的稻子,吃着不错,陪朕一起进些。”

“谢皇兄美意,臣弟已进了早膳。”

萧晏之话音刚落,萧靖禹的眼神随即阴沉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原样。  刘元海轻扇着香炉冒出的檀香青烟,适时道了一句:“圣上,燕王殿下从城南郊外赶来,曾与时疫病患打过交道,许是怕病气侵染了龙体。”

“也罢,随你。”

萧靖禹说完,将碗底的粥吃了个干净,拎起帕子胡乱擦了嘴,便又示意刘元海看茶。  接着起身行至面前谢弼前头:“朕不是已经下旨,让太医院院使郝大山进宫了?太傅一把年纪,这么跪,若跪坏了不是要耽搁院使干正事?起来吧。”

“谢圣上恕老臣驱疫不利之罪。”

谢弼满面悲恸再拜一礼,由着刘元海搀扶起身:  “这突发时疫之事,幸而有段大人及时提醒。若非如此,恐怕京城危矣,大周危矣!老臣斗胆,请圣上待时疫过去,对段大人和驱疫有功之人加以褒奖。”

自己领罚却为旁人讨赏的话,本应让听者动容。  可不但段临不领这个情,就连萧蛰恩听着也觉得刺耳。  今晨将近丑时,段临带着人前脚刚踏进他这小院,正欲禀明时疫之事,谢弼就紧随其后在圣上跟前哭了一嗓子。  声泪俱下地说自家闺女谢贵妃有负皇恩,不但没能留住腹中龙胎,今后恐怕连孕育子嗣也不能了。  皇嗣大事,圣上自然重视。  问其缘由才知,是谢贵妃染上时疫,病危之下吃了太医陆云归开的虎狼之药,伤了身子。  圣上大发雷霆将自己木屋里的东西砸了半数,又以“庸医误国”的罪名,下令将其押入刑部受审。  等到段临再报时疫情形,本就被人抢了功劳,却因为陆云归脱罪,惹得龙颜大怒。  可萧蛰恩虽已远离朝堂纷争多年,也曾在谢弼这栽过跟头,知道这人虽老迈却精的很,惯会混淆视听。  而皇兄又爱面子,就算事后回过味来,觉得陆云归无罪,也绝不会朝令夕改放人出来。  便是有再多的话,他也不会于此时进言。  可段临偏是刚如劲松,在萧靖禹沉默间歇又开始火上浇油。  “谢太傅此言差矣!”

看不惯谢弼惺惺作态,段临强压着胸腔怒火,掷地有声回怼:  “下官再强调一次,时疫起源是太医院御医陆云归最先发现,刑部尚书陆云礼传出细节,他二人功不可没,老臣万万不敢居功,更不会领谢太傅代为讨赏的情。”

他说完举目仰望天颜:“至于时疫过后论功行赏,依老臣之见,此时受审的陆云归必要记上头功!”

谁知此番言辞又惹了谢弼神伤,他声线颤抖回身道:  “段大人这话...实在是在戳老臣的心窝肺管子,殊不知你的女儿怡妃娘娘有公主承欢膝下,而我的女儿,却要因陆太医孤老终生!你我都是做父亲的,何以要这般...”  情到深处,便又拱手跪下:“圣上!!老臣已失去一子一女,如今唯一的女儿竟要受这般苦楚,还请圣上念在敏敏母亲,您的义姑母永安大长公主的份上,给她一条活路...”  “谢太傅!圣上跟前,又有两位亲王在侧,你不要动不动就倚老卖老!还要抬出大长公主的名号来裹挟君心!”

段临打住谢弼的感情攻势,镇定的嗓音在数尊慈悲的佛像面前,没有一丝感情:  “陆云归先是被扣在令嫒谢贵妃宫中多日,与外界断了联系,如今治病救人后,你们就将人押去了刑部,老臣倒不想给你扣上陷害忠良的帽子,就是敢问太傅,对救了令嫒性命之人,何以会恩将仇报?”

“报”字甫落,谢弼侧目与段临对视。  他长眉下的双瞳,直直盯着段临干瘦佝偻的身躯,面色忽而冷沉下来:“如此…段大人不妨来说说,谢贵妃若是真的将陆云归扣在宫中,使之与外界断了联系,那陆云礼又是如何知晓时疫,如何得到药方呢?”

“......”段临知道,是姚松鸣在乱葬岗救了一身染时疫的女子,故而得知一切。  陆云礼信中所说,那女子十有八九是太子生母付贵人,又是皇后命人丢去乱葬岗。  而又有传言,说付贵人亦是被陆太医乱下猛药毒害而亡。  虽然背后真相不得而知,可明显有人浑水摸鱼。若他说出付贵人此时正在刑部,不但有损皇家声誉,还会牵连出皇后娘娘。  一个为太子生母,一个是太子养母。  二者若被处置,最后渔翁得利的,还不是眼前这位痛失子女的老翁?  这老东西兜兜转转,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  见段临无话,谢弼开始咄咄逼人:“段大人倒是说来听听!”

两人对视间,刘元海已呈上茶盏,皇帝萧靖禹面无表情坐回矮几前,轻启瓷盖,茉莉花香瞬间盈满整个木屋。  只抬手示意面前人起身:“两位爱卿吵了半天,喝口热茶吧,今儿备了段卿喜爱的碧潭飘雪。”

见郑王萧蛰恩还站在原地擦汗,轻笑道:“老三就别拘着礼了,赐座,喝茶。”

抬头看萧晏之还在门口跪着,便也叫刘元海布了矮几:“六皇弟喜欢在那,就先候着,等下帮朕参谋一下乌伦格世子和亲之事。”

“臣弟遵旨。”

萧晏之拜谢赐茶,便又安静落座。  哪知这谢太傅喝茶也喝不消停,面对段临认真品茶开始揶揄讽刺:  “若说起这种隔花熏茶之法,还是郑王殿下风华正茂之时琢磨的雅玩,段大人自诩清高,怎么也钟情于此种轻浮媚态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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