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榆树在冬风中垂须摇摆,布尔哈通河沿岸尚未结霜,众人已换了棉袍冬帽,勤贵人搀扶着太后,我们也一并在岸边欣赏风景,比之天天坐车坐船赴宴,能这样走走更好,河中偶尔有大鱼在嬉戏耍闹,熟识水性的海棠春与旱九春在水中游着捕鱼,几名宁古塔侍卫也在河中捕鱼,突然,旱九春怀中抱的黑鱼猛地甩尾,水花溅得旱九春满脸都是,其中一个青年侍卫朗声道:“黑妞你快上去吧!这儿交给我就行了,诶!鱼!当心,别让它跑了!”
旱九春好不容易将鱼收进网中,对他喊道:“不行!我要跟你一起捕鱼!”
海棠春也喊道:“白阿哥!咱们姐妹来跟你们弟兄比赛呢,你输了可不要赖皮喔!”
那边,原来青年的名字叫白阿哥:“呵,你们两个小女子难道是咱们的对手?”
旱九春二话没说,噗通潜进河中,找准时机,又是一条,她高兴地举着胜利战果,她的渔网:“怎么样?认输了吧?”
白阿哥也是不服,他也潜进了河中,不仅捉了鱼,还捉了几只大虾:“黑妞的打渔功夫比之伯父要青出于蓝啊,是我白阿哥甘愿认输!”
旱九春听到自己赢了,高兴地与姐姐海棠春搂在一起雀跃庆祝:“喔!我们赢喽!赢喽!”
正高兴着,玉堂春在岸上喊他们:“快上来吧,别玩了,一会儿我们还要去巡视农田呢!”
旱九春道:“二姐,我这儿不是玩,我是在帮忙寻猎山珍海味呢,这儿的鱼新鲜,他们保证没吃过,他们吃的都是冰了再快马加鞭送进皇宫的死鱼,我这儿可是大活鱼呢!”
玉堂春道:“快上来吧,我热水和奶茶都给你们备好了。”
白阿哥道:“黑妞,你和海棠姐跟你们玉姐姐过去吧,到了下一站我们再说。”
旱九春道:“那到了下一站我要吃你做的山黄皮焖鲟鳇鱼和香煎松花鱼!”
白阿哥道:“这个好说,我原本就是随军的厨子。”
他们几个的情形被我们尽收眼底,芳若过来回话:“方才奴婢去打听过了,旱九春姑娘与那位军厨白阿哥是同乡,二人青梅竹马,而白阿哥的弟兄们也和另外两位姑娘互生爱慕,而旱九春姑娘和另外两个姑娘原先都是经过了县选选秀的,只是不知何故落选了,这才敢私订终生。”
敬嫔好奇:“如此伶俐有胆识的丫头居然会落选?”
宣嫔凑趣道:“这有什么奇怪,当年我睡迷糊了也差点落选,都怪那个兰倩没提醒我,想来她们几个不是也睡迷了,迟到了吧?”
敬嫔道:“当年我听说是妹妹你在秀女中出言不逊所以才惹恼了兰倩,而兰倩那时候确实是故意想整你,让你误点。”
通贵人道:“那时候我若是没遇上姐姐,我肯定就被孝懿仁皇后治罪了。”
我道:“提起选秀也让我记起一件事,当年我想的其实也是被落选,我出言救你本以为会顶撞孝懿仁皇后,让她们发落我,却不曾想让她认为我很有胆识,也许那些丫头也和我类似吧。”
玉琴道:“奴婢听说当年三春姑娘的家乡还在被罗刹人占领中,也许是因为罗刹人的缘故,才没法上京参选。”
宣嫔笑道:“瞧瞧,咱们几个说来说去都没说个明白,玉琴姑姑一说咱们就明白了。”
敬嫔道:“怪不得。”
正聊着,惜惜扶着手托大肚的滟答应也走了过来:“姐姐们聊什么呢,还在聊那几个丫头吗?”
通贵人道:“妹妹的耳报神快,我们在说那几个丫头当年为何被落选的事呢,你就来了。”
滟答应听到落选这个词,脑海中回想起当初,当初她若不是要挟县太爷,如今也不会辗转波折依然是答应,她失落了片刻,随后莞尔道:“咱们被选上是福气,也不是谁都有的,对了,姐姐们,我想给我的小阿哥取个名字,你们说叫胤什么好?”
宣嫔道:“你怎么知道一定就是个阿哥,万一是公主呢?”
滟答应道:“公主的名字好说,咱们很快就要踏雪寻梅,就叫她踏雪,阿哥的名字嘛……”她思索了片刻,随后惊喜道:“叫胤裖怎么样,磐石裖崖的裖,我希望他将来和磐石一样风霜雨雪都屹立不倒,刚毅顽强!”
我道:“你自己取的名都很好,不过孩子出生以后万一是个阿哥,且上了齿序,便甚少提名字了,当年公主们从金从山的名字也是在征战葛尔丹时期才依从老道士和萨满太太的说法给起的,为的是让大清的金山铁统四方,让四方都有大清的金山。所以咱们平时叫名字真的不多,而且伺候的奴婢太监,也是不敢直呼小主子大名的。而且,本宫已经有两个同音的了,妹妹怎么也要用同音的字吗?”
滟答应道:“我不管,我就觉得踏雪和胤裖都很好,我可没有抄袭四爷和十四爷的名字喔,是我灵机一动想的,德妃娘娘您不会怪罪吧?”
我道:“你安心生下孩子才是最要紧的,本宫怎会怪你,只是觉得冥冥之中咱们似有缘分。”
敬嫔道:“说对了,就是缘分,才把咱们姐妹都聚到一块儿了。”
通贵人道:“其实同音的字也无妨,大家平时也不叫他们名字的,都是叫齿序。”
正聊着,宜妃陪同大肚便便的侧室儿媳金福晋也来了:“又在谈什么呢,你们却是闲,在这里谈天说地的,害我跟荣妃听那些蒙古福晋的家长里短,什么这个部落跟那个部落打了,什么那个又和好了,荣妃还在那边听着,我陪金梯先出来走走。”
滟答应抚着大肚:“呦,金福晋的肚子比我还大呢。”
金福晋莞尔道:“回滟娘娘的话,太医说还有几日儿臣便要临盆了。”
我问道:“那么接生嬷嬷和乳母保姆都准备好了吗?”
宜妃道:“可巧我不是让老九帮忙挑人,他会各种方言,他去办准没问题。好了,不跟你们闲扯了,我陪金福晋去看看老九选人选的如何了。”
金福晋勉强对我们行礼:“各位额娘,儿臣告退。”
才与宜妃一同离去,滟答应、通贵人、敬嫔也向宜妃行礼恭送:“恭送宜妃娘娘。”
宣嫔自认为出身高人许多,便没有行礼,而我与宜妃现在更是情同姐妹,也没有行礼。待她们婆媳走后,惠妃也过来了:“呦,妹妹们都在呀。”
滟答应、通贵人、敬嫔对她行礼:“参见惠妃娘娘。”
惠妃莞尔:“妹妹们免礼。”
惠妃打量着滟答应,关切地为滟答应整了整棉帽:“如今气候冷,妹妹可要注意穿衣,别受风。”
滟答应顶着肚子:“多谢娘娘关心。”
惠妃道:“外边天寒,妹妹快回船上去暖暖吧。”
滟答应道:“没事,我穿得厚呢,再说还有半夏惜惜相陪,我没事的。”
惠妃看向半夏和惜惜,半夏立刻一福:“回禀娘娘,奴婢一定会照顾好小主和龙胎的。”
惠妃莞尔:“听闻你原是伺候勤贵人的,看来勤贵人跟你们小主确实姐妹情深,怪不得勤贵人要指派你来给滟答应安胎。哎呀,天这么冷,说话半天嘴都冻僵了,不说了,本宫要回船上帮忙了。”
敬嫔与通贵人对她恭送,滟答应回想着她所说的话,看着半夏,半夏露出怯色:“小主为何这样看奴婢?”
滟答应笑道:“原是我多心了,目前看来,你确实对我和孩子十分照顾。”
半夏跪下道:“小主,我们家小主让奴婢过来,是因为怕惜惜和怜怜笨拙,不会伺候,所以让奴婢过来帮忙,她是好意,您千万别多想。”
滟答应笑得更灿烂了:“我知道,你起来吧。”
随后故意说着:“哎呀,走了许多,腰好酸呀,不说了,我要回去躺会儿了。”
半夏想上前搀扶,被惜惜挡了下来:“半夏姐姐,让我来吧。”
我们看着她们这出,早就明白这是惠妃故意挑拨的,芳若走上前对半夏道:“好丫头,我知道你和勤小主,也知道你们家小主,她也许是孕中,所以喜怒无常,疑心大,你别往心里去,还是好好伺候才是。”
半夏委屈道:“多谢姑姑,奴婢觉得好多了。”
芳若返回我处,我边看着账本边道:“你作为姑姑去提点几句是应当的,只是本宫依然疑惑这滟答应和勤贵人还是没和好吗?”
芳若道:“滟答应也是白白多心,以为半夏会按勤贵人的吩咐害她龙胎似的,都是大户人家知书达礼出身,谁会干那种下作缺德事呢?”
我计算着,对她道:“大户人家未必都是好的吧,当然,我知道勤贵人是好的。今日滟答应说的起名字确实有故意之嫌,她是故意要抄老四和老十四的名讳,如此冲撞不避忌,确实不是好兆头啊。”
晚间,蒙古人们在灯火辉煌的御船上载歌载舞,一路欢送我们要唱跳到天亮,天空中也是焰火璀璨,宫女太监们在周围放着焰火庆祝我们战胜葛尔丹收复了这块失地,白阿哥和旱九春闲暇了,也站于船头深情相拥,皇上打断魏珠的通传声,白阿哥察觉,转回身,立刻跪下:“奴才参见皇上!”
旱九春也跪下:“臣女参见皇上!”
皇上用折扇柄轻轻抬起白阿哥的下巴:“你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
白阿哥容貌俊秀:“回皇上,奴才原是沙纳海将军的军厨,现在在萨布素将军那边当军厨,今日晚宴的菜肴是奴才和尹小主所做,不知合不合皇上口味?”
皇上莞尔:“朕的尹官女子也擅长厨艺,你又是军厨,怪不得做的鱼如此鲜美。”
皇上看向旱九春:“你呢,丫头,这么晚了你来船头做什么?”
旱九春道:“谁是你丫头!我爱来就来,你管我!”
白阿哥攮了她一下:“可不许这种口气跟皇上说话!”
旱九春道:“皇上怎么了,我们不过来外边透透气,好好的兴致都让他搅没了!”
白阿哥立刻向皇上叩头赔罪:“都是奴才不好,皇上您千万别怪黑妞!”
旱九春一把推开皇上和魏珠:“起开!”
往船舱里去,魏珠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皇上会武功被推了一下便站稳了,魏珠斥道:“你们这两个大胆的奴才,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此做污秽之事!现在还敢顶撞皇上,我看你们俩是不要命了吧!啊!?”
皇上温声发话:“朕的规矩,你知道。”
魏珠还在显摆自己的总管气场,立刻回神跪下道:“诶呦,皇上,奴才这不是看您被冲撞了想帮你来着吗,您可千万饶奴才啊!”
皇上道:“她不懂规矩,咱们不必一般见识,起来吧。”
魏珠道谢后起身,皇上手重重拍了白阿哥的肩膀两下:“在将军底下加油干,小伙子,朕觉得你不错。”
白阿哥眼神中闪着希望之星:“真的吗?奴才多谢皇上夸奖!”
且说尹官女子的父亲会算术,母亲也会庖厨,便在三姨娘娘家经营的小饭馆里帮忙打下手,而徐官女子的父亲徐金鼎和弟弟徐宝卷则喜欢跟小厮们斗马吊赌钱,起先还是徐家的下人自己跟他们主子赌,之后便引得府内婆子和小厮们手痒了,也大赌豪赌起来,阿茹娜去申饬了几句,徐宝卷便哭喊阿茹娜仗势欺人,更是讨要了府中丫鬟的长命锁去赌,偏生丫鬟是四姨娘房里的,四姨娘带丫鬟上门要赎长命锁,徐氏夫妇便与四姨娘争吵起来,尹官女子的父亲过来劝和,好说歹说让徐家先留了下来。一封平安信告知了尹官女子和徐官女子家中都平安,二人对月叩拜,希望月宫仙子保佑全家,而雨官女子和灵官女子则没等到家人来信,却有乌鸦一路跟随,这一次,更是有鱼鹰伸着利爪向二人所在之处俯冲而来,“不好,保护小主!”
宫女们挺身护主,赶开鱼鹰,却是有惊无险,灵官女子道:“雨儿,我心里总觉得毛毛的,乌鸦和鱼鹰都冲着咱们,一定是出事了。”
雨官女子道:“铃儿,宝弦和安姝她们都收到平安信了,应该没事,但是乌鸦和鱼鹰,还是好奇怪,算了,还是老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一路上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嘛。”
没过多久,金福晋便临盆了,五贝勒的长女出生,咱们大摆筵席庆祝,众人也纷纷给小公主送去贺礼祝福,轮到雨官女子、灵官女子和滟答应三人上前拜贺的时候,小公主突然看见了什么哇哇大哭起来,雨官女子道:“姐姐们莫怪罪,最近总是有乌鸦靠近嫔妾和铃儿妹妹,刚才嫔妾和妹妹还差点被鱼鹰所伤。”
敬嫔道:“小孩子的感应是最灵的,莫不是你们真的沾到惹到了什么,要好好作法避避邪才是。”
宣嫔道:“看你们最近印堂发黑,确实是像撞邪了,不过不要紧,一路上都有蒙古人,也有蒙古的巫医,本宫会给你们举荐几位,让他们给你们作法驱邪。”
雨官女子道:“那就有劳宣嫔娘娘了。”
滟答应也诧异,自己明明好好的,怎么一个婴孩看见自己就大哭。话分两头,太子要再传汪家和铁家来问话,派缘多喜出宫去请,缘多喜按照太子交代的地点找了半天,只找到一片残垣断壁焦土,回宫复命,太子惊愕:“究竟是何人,胆敢如此草菅人命!”
缘多喜道:“奴才找到了您说的地点,可那边早已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房屋也垮塌得一塌糊涂,想是两家人都已被灭口。”
这时,一声雄浑的长音“报——!”
进殿,是一名蓝领侍卫,双手举着皇上寄回的信,另有一封是索额图寄回的,缘多喜问道:“太子爷,您先看哪一封呢?”
太子看着侍卫托举头顶的信道:“皇阿玛每次寄信都是报平安,问宫中安不安,本宫倒想看看外公说了什么。”
缘多喜将索额图那封呈上,太子阅读了半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随即将信连带信封一并放在烛台里烧化。宝华殿内,太子妃携带各妾室跪在佛祖像前口念弥陀,虔诚祝祷,为了帮汪家和铁家人诵经超渡,连着几日都斋戒沐浴,库勒河上,蒙古的巫医也在为滟答应和雨官女子、灵官女子作法跳大神,三人都拿了护身符,雨官女子和灵官女子以为高枕无忧了,可还是梦见了她们与王贵喜在墙根下的密谈被人发现,三人被带进慎刑司,而审问他们的却是皇上和安郡王,最后安郡王竟让王贵喜用白绫勒死了自己,雨官女子和灵官女子猛地惊醒,根据噩梦的提示,她们最终会否殒命于安郡王手中不得而知,但是玉镯子和玉坠在不知不觉间却碎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