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喜的眼睛亮了亮,一会就灰暗下来。 “姥姥,”春喜叹气,“我这样,姥姥能找谁来捎信?这一来一去要多少日子?就算捎信回去,那样的东西,太太肯不肯赐下来也不好说。而且,咱们这信只怕是捎不出去的。”
“这边四奶奶那里肯定也有,不如……”王勤家的说了一半,就不说了。 “四奶奶凭什么给我玉容膏。”
春喜冷笑着接道。 “这可怎么办?我的佛菩萨,您给我指条路吧。”
王勤家的有些发呆,“难道就这样回去?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动这念头,如果不来,就把你嫁给城外张大户的儿子……” 善喜默默地躺回炕上,闭上眼,再不言语。 ………… 旺财和旺财媳妇在吃饭,看了看屋内外都没人,旺财媳妇便附在旺财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番。 旺财倒是平静的很,扒拉了一筷子饭。 “我早就看着没那么容易。四爷可不是咱家大爷,也不是咱家二爷。”
旺财咽下嘴里的饭菜,说道。 “您老多本事。啥事都能看在前头。”
旺财媳妇亲昵地瞪了旺财一眼,“我也早就觉得这事悬,因此上,在四奶奶跟前我就没敢提,不过敲敲边鼓,完了太太吩咐的差事,那封信都是让王勤家的自己送上去的。”
旺财家的说着,不免有些得意。 两口子吃了一会饭,旺财家的又道:“春妮儿那丫头破了相,是得跟着咱们回去了,还真是麻烦。”
旺财放下筷子,“那不只是麻烦的事,咱们不能带她回去。”
旺财媳妇略微一愣,也就明白过来。 “是啊,不能带她回去。”
“可不是。”
旺财点头,“来的时候,太太嘱咐咱们,一路上好生照顾着她们两个,要看着四爷将善喜收了房,让咱们讨了喜酒,才能回去复命。现在咱们把人原封不动,不是,是破了相的人带回去,太太吩咐的事没办成,她们自然是没的好处,咱们也要吃挂落,被太太迁怒,落个办事不力的罪名。”
两口子脑袋凑到一块,核计了半晌。 “得把她们留在这,咱们回去好说话。”
旺财媳妇道。 “四爷自是不肯留的。”
旺财挠头。 “四奶奶心肠却是软的,而且顾忌着太太,肯定不想和太太撕破脸。”
旺财媳妇道。 旺财拿起筷子往自家媳妇碗里夹了一筷子酱口条。“就看你的了,怎么着也得劝着四奶奶将那两人留下来,这可关系咱们一家的前程。”
总督府 主院上房 桌案上、矮几上,地上堆着满满的是各色尺头,大大小小的盒子,还另有几个口袋。 荀卿染坐在炕上,笑眯眯地看着。 旺财家的满脸的笑,一样样地送到荀卿染跟前,哪个是老太太给的,哪个是齐二夫人给的,还有大太太、齐府几位奶奶,都各有表礼送来。 “老太太特别将她用的御田碧粳米、紫糯米,分出些来让给奶奶捎来,那鱼胶、燕窝、还有老参,也是老太太的体己。”
旺财家的满脸的笑,“老太太嘱咐奴才,要让奶奶好好保养身子,想吃什么用什么,捎信回去,管是多难得的东西,老太太说了,她都给奶奶淘换去。”
“老太太极心疼我们奶奶。”
旁边伺候的人都笑道。 “可不是,五爷看着都红了眼,直说老太太偏心那。”
旺财家的笑道。 众人都笑了起来。 将东西一一看过了,荀卿染才让人都收下去,又让旺财家的坐下说话。 “奴才不敢坐,”旺财家的依旧站着,“善喜那丫头笨手笨脚,闯了祸,奴才听说了,这心都悬了起来。只亏是还没到奶奶跟前伺候。”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那,快坐下说话吧。”
荀卿染道。 旺财家的这才敢坐下来。 “……王勤家的,有些神神叨叨的,却也是个老实人,跟在太太跟前这么些年了,太太生五爷的时候,都是她伺候的,多亏她,太太才能平安生下五爷来。听说啊,”旺财家的故意压低了声音,“她手里有生子的方子,极灵验的。”
旺财家的故意挤了挤眼睛。 荀卿染看了旺财家的一眼。王勤家的有生子方,齐二夫人生下齐仪,多是王勤家的功劳。旺财家的这是暗示她,这里有某种因果关系? “哦?”
荀卿染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旺财家的却不肯多说。 “善喜这丫头,少言寡语的,是个软性子,平时看着也本份。她家娘老子两个都是只看得到儿子,这闺女是可有可无的。她这么年纪轻轻的,如今脸还毁了,以后的日子真不知怎么过下去。着实……,”旺财媳妇叹了口气,偷偷打量荀卿染的神色。 荀卿染垂下眼帘。 见荀卿染面有不忍,旺财媳妇心中一喜。 “那也是她的命罢了。奶奶没必要为她劳神。”
旺财媳妇又道,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问,“奶奶打算怎么处置这丫头?”
麦芽这时端了刚剥的核桃仁送上来。荀卿染捻起一颗,慢慢地吃了。 “四爷看了太太的信,气的不行,说是那招摇撞骗的道人,竟然骗到咱们安国公府上来了。这要是就任他摆布,传出去还不笑死个人。”
荀卿染缓缓说道,“四爷说,得尽快把善喜送回去,王勤家的,也陪着她回去吧。”
旺财家的心里咯噔一下,果然齐攸是不打算留下善喜和王勤家的。 “四爷这样处置自然是英明的。”
旺财家的道,“……二奶奶刚生产,又不能理事,六姑娘又出了门子,家里也没个帮手,现如今,家里的大小事情,都是太太一人在操持,祈年堂每天来往的人不断,太太事忙难免有一点半点照顾不到的,就有一起子小人,靠着巴结逢迎,哄住了太太,专爱调三唆四地……” 荀卿染认真听着旺财家的话,眼神中有些忧虑。 旺财家的见火候差不多了,又道,“善喜罪有应得,只是她这样回去,太太见了,不知要怎样想。若有小人在太太那里嘀咕,让太太想岔了,和四爷母子隔阂,奴才为四爷和四奶奶不值啊。”
荀卿染笑着看了旺财家的一眼,“你说的何尝不是,只是四爷定下的事情,我如何能改。这些事,你是清楚的。太太那里,还要你肯说句公道话。“ 旺财家的忙陪笑,“不用奶奶嘱咐,奴才宁肯得罪太太,也要为四爷和四奶奶进言。只是,那王勤家的和善喜,为了自己脱罪,不知道会在太太跟前说什么。天长日久,奴才一张嘴,难保就能讨的了好处。”
荀卿染没有言语,似乎有些为难。 “奶奶,奴才有个主意,可以让太太对四爷和奶奶满意,不让小人生事,于奶奶也是大大的有利。”
旺财家的搬了小杌子,凑到荀卿染跟前说道。 “哦,”荀卿染一喜,“嫂子可有好主意教我。”
旺财家的没有立即答话,只四下扫了一眼。 荀卿染挥挥手,让几个丫头,连同许嬷嬷都退了出去。 “嫂子有好主意教我,我绝不会忘了嫂子。”
荀卿染道,这却是将旺财家的当作了心腹。 旺财家的心中自然高兴。齐府中这几位爷,四爷齐攸是最有本事的,虽然以后继承不了国公府,但是自家能创出一片天地来,绝对是值得巴结讨好的。能得了四奶奶的青眼,对于她们一家那是大好事。 “奶奶把奴才当成个人,奴才也就不避嫌疑。奴才为奶奶计较,奶奶不如学一学二奶奶。”
旺财家的低声道。 见荀卿染面露疑惑,旺财家的解释道:“奶奶想想二奶奶身边的冬儿姑娘。”
荀卿染若有所悟。 “府里面是正经有规矩的,通房姨娘再得脸,也爬不到主母头上。可话又说回来,府里这样的人家,爷们屋里没个人,奶奶们脸上不好看,怕人说不贤惠。二奶奶的性子,最是拔尖好强,并不能容得屋里人。冬儿姑娘,府里也都心知肚明,不过是个摆设,为的是堵住别人的嘴。”
“你的意思是?”
“奶奶现在怀着身孕,不如顺着太太的意思,收了善喜在房里,也如同冬儿姑娘一样,做个摆设,一方面得了太太欢喜,另外那,有她在,堵住了众人的嘴,奶奶得个贤良的名儿,也让人不好再往奶奶屋子里塞人。一举数得,奶奶何乐而不为那?”
荀卿染有些松动,却依旧有拿不定主意,“善喜和冬儿又不一样,何况,还破了相。”
旺财家的自然知道荀卿染说的是实情,冬儿是齐二奶奶的心腹,是自小就带在身边的陪嫁丫头,善喜却是齐二夫人给荀卿染的,这里面差别可就大了。不过她眼看就要说服荀卿染,自不会半途而废。 “善喜和冬儿不一样,奶奶待她就有待她的法子。一个小院,安置了,做个样子罢了,说出去却是极好听的。破相也不要紧,难道四爷还会真会搭理她不成,别人那里也有现成的说辞,就是命格,太太所说的旺子的命格啊。奴才回到京城,自不会说她破相,只说四爷收用了她。太太那边从此更会看重奶奶了。”
旺财家的看着荀卿染,只等着她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