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荀卿染再次回到屋内,齐攸正和容氏说着瑄儿的趣事,祖孙俩其乐融融。 容氏见荀卿染进来,就又叫了她到自己身边坐下。 “染丫头,本来因为你年轻,我还替你担心。现在却放心了,这几年,老四多亏你照看,瑄儿教导的也很好。”
容氏道。 “老太太过奖了,我不过尽力做自己的本分罢了。”
荀卿染道。 容氏点点头,身子往软枕上靠了靠。荀卿染见容氏面露倦容,就和齐攸对视了一眼,都站起身。 “老太太想必倦了,早些歇着吧。”
“也好,年纪大了,不比以前。你们明天再过来陪我说话。”
容氏看来确实累了,也没有勉强。 就有姜嬷嬷和容氏贴身的丫头进来,和荀卿染一起服侍着容氏躺下。荀卿染这才和齐攸两人回了宁远居。 陈德家的早些天就被打发回来,将宁远居按照四年前的样子收拾布置了。荀卿染和齐攸进的上房,就觉得满室飘香,窗台、屋内案几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类鲜花。 “都是几位姑娘从园子里采来布置的。”
桔梗上前回话,“说是一份心意。”
荀卿染不觉笑了,“难得她们肯费心思。”
因为天色已经不早,荀卿染和齐攸简单地梳洗过后也就安置了。 两人躺在床上,没有立刻就睡。 “四爷和老太太说什么,还巴巴地支开我?”
荀卿染轻声问。 “没什么事,并不是故意支开你。”
齐攸淡淡地道。 这祖孙两个或许有些体己话不方便让她听到。荀卿染斜斜地瞟了齐攸一眼,齐攸不想说,她也懒得问。 “四爷在想什么?”
荀卿染见齐攸目光幽幽,似乎有心事,便又问道。 “老太太的精神大不如前了。”
齐攸沉默半晌,叹道。 这个荀卿染自然也觉察到了。容氏比起同龄的老人自然是硬朗的,可是若与四年前相比,那个时候大家一起说说笑笑到子时,容氏都是毫无倦意。 齐攸的心情有些低落,那毕竟是将他从小带大的祖母,两人感情非同一般。 荀卿染翻了个身抱了抱齐攸。 “四爷别多想,我见老太太说笑中气十足,是个长寿的命相。今个咱们回来了,又带回来瑄儿和福生,老人家心绪波动的大了些,比平时容易疲倦,也是常理。”
齐攸嗯了一声,气息平顺了许多。 “咱们不是搜罗了好几只野山参,我已经想好了,明天等老太太得了闲,就请吕太医给她老人家把把脉,开几个延年益寿的药膳方子。总是要老太太健健康康的。”
荀卿染又道。 “好。”
齐攸听荀卿染设想的周到,心里熨帖,反手抱了荀卿染在怀里,将头埋在荀卿染头发里。 荀卿染也有些倦,往齐攸怀里靠了靠,闭上了眼睛。 “我以后,会常带着瑄儿和福生过去陪着老太太……” ………… 宜年居上房 姜嬷嬷正要将容氏的床帐落下,容氏却翻了个身。 姜嬷嬷见容氏睁着眼睛,就停了手,轻声问:“老太太还有什么吩咐?”
“你们都退下吧。”
容氏吩咐屋内的两个丫头,又对姜嬷嬷道,“你留下来陪陪我。”
姜嬷嬷笑着答应一声,“奴才很久没给老太太上夜了,今个就让奴才再伺候一回。”
姜嬷嬷自取了铺盖,铺在容氏大床的脚踏上。 “刚才倦的很,如今躺倒床上,反而睡不着。”
容氏叹道。 “老太太是见四爷、四奶奶回来了,喜的一时睡不着。”
姜嬷嬷道,又问,“那奴才把香燃着?”
“也好。”
容氏点头。 姜嬷嬷就从多宝阁上的香盒内取了两块安息香的香饼,放在香炉内燃了起来。 屋内只留了墙角案几上一个烛台,烛光跳跃,将容氏的脸照的忽明忽暗。姜嬷嬷也回到脚踏上躺了下来。主仆两个人,一个床上一个床下,闲聊起来。 “还没问你,瑄儿和福生去给大老爷和二老爷磕头,可没什么事吧。”
容氏问。 “回老太太知道,瑄姐儿和福哥儿都聪明乖巧,大老爷和二老爷喜欢的不得了。”
“那就好。瑄儿着孩子,却是讨人喜欢。”
容氏轻叹着道。 “可不是,那么小的孩子,说起话来比大人都知情识趣。”
姜嬷嬷陪笑道。 “呵呵,”容氏笑了两声,“不知染丫头是怎么教出来的。”
姜嬷嬷也跟着笑了。小孩子再聪慧那也只是小孩子,瑄儿说的那些话,自然是身边的人教导的。 “那也是瑄姐儿聪明,若不然,教的再好也没有用。”
姜嬷嬷笑道,“也可见得四奶奶肯在老太太身上用心。 若不是四爷和四奶奶经常念叨着老太太,小孩子也不会说那样的话的。”
“恩。”
容氏眯着眼睛,嘴角含笑。 “孩子们长大了,都有了自己的主意。”
容氏长叹了一声。 姜嬷嬷只是听得,并没有接话。 容氏在床上又翻了个身。齐攸和荀卿染带着瑄儿回来,一家人团聚享受天伦之乐。荀卿染将齐攸照顾的很好,这一点她是满意的。齐攸的成长,她看在眼里,那正是她所期望的,本该喜悦,可是她在喜悦之外,却也有那么一丝丝别的情绪。 早就想到这次外放,齐攸和荀卿染小夫妻俩感情会更好,只是结果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想。齐攸和她说话,留下了荀卿染在旁边,四年前这是不可能的。经过这四年,小夫妻两个已经完全信任,亲密到没有任何隐瞒了。后来齐攸倒是支开了荀卿染,却也是为了荀卿染着想。一位齐攸要说的那个话题,若是荀卿染在场,总会有些为难吧。 齐攸为荀卿染设想的十分周到。 向她表明这辈子不二色,求她成全,其实是在表明立场,这份用情之深还真是有他父亲的风范。 容氏又叹了口气,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她看得出来,齐攸是认真的。说出的理由,也让她无法拒绝。 齐二夫人屡次伸手向齐攸的房里塞人,她都看在眼里。齐二夫人是什么意图,她也很清楚。对母子间的情分毫无信心,又一心想牵制儿子,只能通过往儿子身边塞女人这样的手段,试图影响牵制儿子。只是,若是齐二夫人知道,正是她这种种举动,让齐攸坚定了不二色的心思,不知道齐二夫人会作何感想。 不得不说,齐攸这些话说的很是时候,很及时。 因为她,也开始为齐攸的子嗣担心了。 原本齐攸来信提到福生,她还曾经想过,福生会不会是齐攸的儿子,或许是因为生母的身份,或许是碍着和荀卿染的情分,不好认下。等见到了福生,她就知道自己想错了。后来齐攸说了福生的身世,果然是那样。 “豆蔻和香叶两个,也到了该放出去的年纪。你替我探探她们两个的心思,是想出去,还是想留下。如果想留下,也好早些寻合适的人配婚。”
容氏道。 姜嬷嬷在脚踏上动了动,迟疑了一下,还是应下了。 “奴才记下了。”
“她两个不比别人,这些年伺候的尽心尽力。若是出去,我自有一份陪送,若是留下,也要捡好的人家配她们。”
容氏道。 她并没有往媳妇、孙媳妇房里塞人的习惯,但是齐家这一代实在是子嗣单薄,她也难免动了些心思。豆蔻和香叶都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放出去有些可惜。本来她还想着,以齐攸的品行,荀卿染的宽厚,这两个丫头又都是安分懂事的,正是个两厢便宜的好去处。 只是齐攸抢在前头提出了请求。她不忍拒绝,而且,她也是打心眼里喜欢荀卿染的。还有齐攸向她说起的,荀卿染背地里受的委屈,遭受的危险--宋嬷嬷的避子燕窝、居心叵测的龟苓膏,善喜、辛妇好等人的暗下毒手。她听着都跟着捏了把冷汗。她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就算不顾及小夫妻的感情,荀卿染这几年的努力,也值得这份尊重。 她答应了齐攸的请求,也暗示齐攸,这几年她要抱曾孙,只要是齐攸的,不管是出自哪个女人的肚子。齐攸笑着答应了,让她放心,说是他和荀卿染都年轻,曾孙总会有的。 齐攸是她带大的,荀卿染又是真心孝顺,只要不离了谱,她难道非要做老厌物,让人讨厌不成。 “岁月催人老,唐佑年、麦芽……,他们兄弟几个也就这样了。”
容氏似乎在自言自语,“还有一个小五,那孩子至诚,这亲事是要好好挑选,要模样性情配得上,最好是知根知底,不能委屈了他。七丫头也不小了,暖丫头和明丫头,却不是我能完全做主的,还有珍姐儿,也该早点准备。”
原来容氏是想到了齐仪和几位姑娘的婚事,这确实是大事,马虎不得,也怪不得容氏睡不着了。容氏的心事,并没有几个人知晓,她却是其中之一。 姜嬷嬷想到了被她收进匣子里的那个鼓鼓的荷包。那还是她带着福生和瑄儿去前院,许嬷嬷塞给她的。说起来,这些年齐攸和荀卿染虽在平西镇,但是每逢年节都会打发人回来请安,给上面的孝敬自不必说,就是她们这些下人,也没少打点。她在容氏跟前伺候,前前后后收下的就不是小数目。又因为她还照顾着月牙儿,荀卿染每次都会打发人另有打点,却是请她多多照月牙儿。 这明显是没有任何利益的事情,可荀卿染依然肯做,而且做的用心,这份心地淳厚,纵观这整个齐府,就没人比得了。 “唐大人在府里住了这些年,只是家世,难免差强人意了。”
姜嬷嬷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容氏轻轻哼了一声,就再没有言语。 安息香的甜香慢慢弥散开来,姜嬷嬷捂着嘴,将一个哈欠咽下肚。有一会子没听见容氏再说话,姜嬷嬷试探着叫了两声,容氏没有出声,这是睡着了。姜嬷嬷松了一口气,起身为容氏掖了掖被角,又将帐子落下来,这才回到脚踏上,也睡下了。 ……………… 祈年堂 卧房内,齐二夫人披着衣服坐在床上,端着碗燕窝,慢慢地吃着。 “五爷那边可睡下了?”
齐二夫人将碗递给床下伺候的小丫头,问道。 “刚才五爷那边伺候的姐姐来回话,说是五爷早早地睡下了。想来是跑了趟通州,累着了。”
小丫头回道。 “他这么大了,还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
齐二夫人脸上露出慈爱来,“吩咐厨房,拿人参炖只乌鸡,明个早上给五爷吃。”
小丫头答应一声,茫茫地退出去找厨房的人分派去了。 齐二夫人靠在床上,微闭着眼睛。 “张家的还没回来?”
半晌,齐二夫人问道。 “来了,来了。”
就听外面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张嬷嬷挑帘子从外面走进来。 “奴才给太太请安。”
张嬷嬷上前福了一福。 “你们退下吧。”
齐二夫人将屋里伺候的几个丫头都打发了出去。 “可打听出来了?人到底在哪,是怎么回事?”
见丫头们都退了出去,齐二夫人有些迫不及待地问张嬷嬷。 “回太太,这、这……”张嬷嬷说话吞吞吐吐起来。 齐二夫人有些恼了。 “两个大活人,凭她怎样处置的,总要留下些痕迹来。先前派去打听的,都是废物。我才又打发了你去,别和我说,你也没打听出来!”
“太太息怒,实在是四奶奶跟前几个心腹,实在不好相与。都说忙着差事,各个嘴巴上了锁似地。倒是有几个肯说,却又并不知道什么,不过是些传言,怕不可信的。”
张嬷嬷忙陪笑道。 “传言?”
齐二夫人忙问,“什么传言,说给我听听。”
“……善喜一进门就摔坏了脸,从此再也没见着人。王勤家的,在一个晚上,被五姑奶奶领走了,从此也是渺无音讯。”
张嬷嬷说着听来的传闻,“说是总督府后院闹鬼,没了面皮的女鬼,那身材穿着,活脱脱就是善喜,一脸的血,直喊冤枉那。”
齐二夫人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随即却是眼睛一亮。 “没想到她手段这样狠!哼,”齐二夫人将张嬷嬷叫道近前,低低的声音嘱咐了几句,“便有了诰命又如何,这次却是饶她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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