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广林今年二十有三,乃是前朝有名的士大夫封肃之孙,为了避免被朝廷针对,再加上逃荒,就流落到了这里。 他没什么大志向,但为人忠孝两全,喜欢专研一些奇淫技巧的小东西,比如陆安然给他说的乳胶、塑料、肥皂、玻璃、水泥啥的。 他和那个叫做卞娅的矮人捣鼓了好久,才终于用各种不同的油制造出了肥皂和香皂,供应给各大商会之后赚来了不少银子。 以至于他俩的奖金都分了好多,他敢保证,他这辈子都没见到过那么多钱,感觉他一辈子什么都不敢都够他用了。 他和卞娅两人兴奋了好久,拿到一大笔银子后还以为可以休息一段时间,谁曾想卞娅竟被拉去做什么乳胶和塑料啥的。 而他也被拉来这里弄什么造纸,说实话,他最近很累,但刚才出来了第一张白纸后,他所有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人瞬间精神了起来,他双手捧着那白纸,恨不得亲它一口,眼泪更是不争气地溢满了眼眶: “成了,终于成了,呜……感谢黄天厚土,终于成功了,呜……” “广林啊,成了这是好事,别哭,别哭了啊,有啥委屈的,咱不都一样嘛。”
“李老,呜,你不懂,我都,呜……” “诶,广林啊,陆城主把这时交给你那是她看重你,你现在完成了这事,她肯定会嘉奖你的,别哭了,大男人的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子。”
“呜,李老,让我哭一会儿,我不是累,我只是感慨,太不容易了,呜……” 陆安然前脚一踏进来就听到了这些声音,嘴角不由得抽了一下,自己这是把这些人剥削得太狠了吗?不对啊,也没让他们九九六和零零七啊,怎么这么个大男人居然哭成了这样? 看到她来,李老浑身一僵,赶紧扯了扯封广林的衣袖,而后自个儿对陆安然行礼道:“陆城主。”
封广林这时也转过了头来,看到她的时候眼里的泪水还在不断地滚落,嘟囔着:“陆,陆城主,嗝~” 嚯,还打了个哭嗝! 陆安然没好气地摆了摆手,李老便立马躬身后退,就留下了封广林一个人在这里。 封广林这时心塞死了,他燥得满脸通红,恨不得马上晕过去算了。 他一个大男人,哭就算了,居然还被陆城主给看见了,怎么办,他好想死! “怎么不哭了?”
陆安然一脸戏谑地看着封广林。 他脸色顿时更红了,最后脸皮一哽,破罐子破摔地道:“男儿有泪不轻谈,只因未到情深处。我这是有感而发,对,就是这样。”
陆安然不禁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死要面子吧你。纸张造得怎么样了?”
封广林双眼一亮,这题他会! 连忙将那张不规则的白纸递给了陆安然,献宝似的笑道:“陆城主,你看,这就是制作出来的纸张,不知道你拿来做什么呢?”
“书写用的。”
陆安然接过了纸张,不大,还有点儿厚,上面还残留这些许树木纤维,可以说是很粗糙了。 “用来书写用的?”
封广林看了看那纸张,又看了看陆安然,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见他茫然的样子,陆安然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一支毛笔,而后蘸了点儿水,在上面书写起来。 封广林低头看去,随着她的动作他缓缓唸出了口:“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 随着唸下去,他双眼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最终他深呼吸一口气,神情变得庄重而肃穆,双手交叠对陆安然深深地行了一个书生礼:“陆城主,小生在这里,代全天下学子道一声:多谢!”
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陆安然为何这般在意造纸术了,不曾想竟是有着教化万民的作用,他不得不承认,是自己的目光短浅了,还以为又是民生所用。 他的所想,陆安然不知道,她伸手将人缓缓扶起,浅笑道:“竹简难刻,还要打磨,装订,每刻一卷都有学子双手受伤。 况且学识这东西……”顿了顿,她看着手中那粗糙的纸,双眸微眯,神色渐渐变得幽深:“世家也掌握得太久了。”
封广林犹豫着,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陆安然,最终深吸一口气,拱手,轻声道:“小主,如今世家大族掌握这天下学识十之八九,又以竹简作为记载之物。 众人皆知这竹简难以保存,每年都需要人手重新雕刻保存。一旦这纸张面世……足以撬动世家根基,恐怕朝廷那边……” “所以现在我并不打算将纸张推出。”
陆安然手一握,嚓的一声,那纸张瞬间化为霏粉,她继续道: “朝廷虽然并不在乎这座城池,但那是在这座城池为死城的前提下。如今这座城已被我一点点地盘活,最迟五年,朝廷必定会将爪牙伸到这里来。”
“大人,可据我所了解,郡守拥兵不得超过三千。即使你这里的情况特殊,也不得超过五千,一旦超过……” 他话到这里便不再继续了,后面的想必大家都明白。 陆安然自然也懂,她只是摆了摆手,眉眼一颤,目光浸染上了点点晦暗:“还是人太少了啊。”
若是真要开战,她根本不带怕的。 只是,她实在是太缺人才了,陆家文武全才的也就两个——陆离、陆子期两人。 女孩之中,陆娇娇和陆晓晓倒也有几分机灵,而武力最强的陆寻却是最令人头疼的,他不会认字,又死活不学! 下人之中,乔升余也在不断地学习提升自我,乔小雨如今也是能文能武,他们的弟弟妹妹也在很认真地唸书。 另外就是矮人一族了,他们的身手的确很不错,但现在她不敢保证他们对她是百分之百的忠心。 虽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可没办法,她对人终究还是保留着一两分看法的。 在脑海里将所有人过了一遍之后,陆安然缓缓看向了封广林,就见这厮满脸肉疼地看着地上的纸张霏粉,那模样,大有陆安然一走他就马上捡起来的样子。 陆安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出息!”
封广林被她瞪得郁闷,嘟囔道:“又不是谁都跟你老人家一样不在乎这些东西,对读书人而言,这精贵着呢。”
“老人家?”
陆安然双眼一眯,目光倏然间就蹿到了他的身上。 封广林颤了一下,赔笑道:“开玩笑的开玩笑的,陆大人不至于跟我计较这些吧。”
“呵,我就一个十岁的小屁孩,你说我计不计较?”
闻言,封广林瞬间哑口无言,和陆安然谈话的时候她的见识令他完全忘记了她还只是个十岁孩子的事实。 不仅仅是她,整个历城想必都忘记了她还是个孩子的事实! 这…… “陆大人,在下知错了,咱能不能不计较这些?”
他苦笑着道,伸手到怀里摸了摸,好半天后摸出了一块糖。 看着那糖,陆安然整张脸都黑了:“给老子滚!!!”
“好嘞~”封广林如蒙大赦,将糖塞进自己的嘴里赶紧跑了。 陆安然嘴角直抽抽:“这个夯货!”
说罢,转身就往外走去,她要去看看城外那些鞑子的尸体处理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