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易将哭得险些撅过去的王氏送回了房,柳氏也乖觉的将贺知章领了回去。 贺知礼揉了揉贺知春的脑袋,“阿俏别难过,哥哥们会保护你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贺知春的眼更红了,她以为自己个一点儿都不将王氏放在心上了,可当她恶狠狠的冲上来,恨不得挠花她的脸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的觉得心中难受得紧。 到底是阿娘啊! 哪个孩子不想娘? 她也不例外。 “可能是我同阿娘没有缘分吧。”
贺知春揉了揉鼻子,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将满满的心酸全都压了下去。 贺阿爷走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孩子,别怪你阿娘,你阿姐没了,就像是从她心中挖了一块肉一般。”
一时之间,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一直等到面色铁青的贺知易回来。 “乐娘太胆大妄为了,竟然勾结了歹人,劫走了前面几台值钱的嫁妆不说,还弄了个和她差不离的尸体,哄骗杨家。自己已经跑得没影了。”
贺知易一回来,也不停顿一下,便愤怒的抛出了这么一个惊天的事实。 一屋子的人,被震惊得嘴都合不拢了。啥?我们的耳朵又聋了一次吧? 贺余走过去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妈哩个巴子,你这个兔崽子,说话怎么还带大喘气的呢!合着刚才你说那么多都是假的?”
贺知易被打得一个踉跄,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一路上,乐娘但凡走到那僻静的地方,都借口要出恭。杨远人好,一一都应了。在岳州境内尚无不妥,可一进潭州,她又要来一次。我以为她要逃跑,便让赵麽麽随她同去。”
这赵麽麽也是从长安寻来的,虽然不是宫里出来的,却也是伺候小娘子惯了的,是贺知易特意给贺知乐寻的。 贺知易说着,脸色陡然变得阴狠起来,“岂料她们刚走到树林里,就传来了赵麽麽的惨叫声,我想要去看发生了何事,却被一小队山匪包围了,他们的人不多,却个个武艺高强,绝对不是正常的山匪。”
“那些人瞄准了嫁妆里装着珠宝金银的第二三四台,其他的瞧也不瞧。贺家和杨家的家丁凑一块儿,都不够给人家送菜的。待他们得手之后,我第一反应就是去寻乐娘,然后就发现赵麽麽已经死了,她的身旁有个穿着新娘衣裙的人,已经面目全非了。”
贺知易越想越气,猛的一巴掌拍向了一旁的桌子,可惜他并无武艺傍身,桌子没有拍碎也就罢了,反倒把手给拍肿了,疼得呲牙咧嘴的。 贺知春瞧着无语,取了些活血化淤的药,给他抹上了。 “那你怎么知道那个死了的不是乐娘,而且乐娘还勾结了歹人?”
贺余皱了皱眉,开口问道。 “阿娘最是宝贝乐娘,就是在清风观苦修,阿娘也没有让乐娘沾过阳春水,因此她的手几乎柔若无骨,毫无瑕疵。可那个尸体,虽然身量脸蛋都像极了乐娘,手上却有因为劳作而出现的老茧。”
“咱们给乐娘的嫁妆,全都是打的一套一模一样大小的木箱子,若从外表上看,压根儿看不出里头放的是什么。通常最值钱的都是前三抬,可这次的第一抬却是吴麽麽带来的知秋给的添妆。”
虽然只是一对算不得多值钱的如意环佩,和一些绸缎,但这是内造的,又是平遥公主的赏赐,贺余特意叮嘱了用锦盒装好了,放在第一抬,给贺知乐长脸的。 这事儿并未声张,只等着炫妆的时候一鸣惊人,连贺家的抬嫁妆的人,都不知道自己个究竟抬的是什么,贼人怎么会知道? 最可疑的,当然就是身上带着箱笼钥匙的贺知乐了。 贺家人一下子都沉默了,他们虽然知道贺知乐不满意这门亲事,一心想要攀龙附凤,可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如此胆大妄为,竟然想出了死遁这么一招。 如果不是有问题,为何歹人要寻了一具和她差不离的尸体,还特意将脸给弄花了? “杨家红事变白事,又怕我们贺家怪罪,当即便快马加鞭的调了潭州府军剿匪,可是那些匪徒早就无影无踪了,只能当作是流匪了。杨远是个有情有义的,说乐娘既然已经出了贺家门,便是杨家妇了,非要抬回去葬进他家祖坟里。”
“我担心抬回来,阿娘见了会发现破绽,便同意了。这事儿若是闹了开来,咱们贺家人还有什么脸面为官?贺氏女还如何嫁人?赵麽麽虽然是仆妇,但陪在她身边两三年,也是一条人命啊,乐娘她……” 贺阿奶一听,抱着贺知春大哭起来,“我们老贺家是造了什么孽啊,生了这么个丧门星!”
贺知春赶忙拍了拍贺阿奶的背,当初贺知乐连亲姑姑贺美娘都坑,更何况一个仆妇呢,上辈子贺家遭难,她也是不闻不问的,这个人真的是眼中只有自己个。 贺知礼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说道:“那某要不要安排下去,沿着岳州去长安的路,悄悄的搜寻,看能不能把乐娘悄悄的给找回来。”
乐娘虽然做了错事,但到底是他们的嫡亲的阿妹,如今全家人都在盛怒之下,对贺知乐心存怨愤,可是日后冷静下来呢?怕是会后悔没有去挽救一番,贺知礼一双眼睛看透人心,哪里看不透这样的道理。 全家人都抬起头来,看着贺余。 贺余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说道:“某的乐娘,已经死在潭州了。年节之时,知书开祠堂,写上:贺余第二女,贺氏知乐,嫁为杨家妇,卒。时年十七。”
“她既然想要平步青云,便让她去吧。阿爹心如刀绞,若不承认乐娘已死,她被匪徒拐了去,世人只会认为她名声有污,还不如说她死了,日后若是能及时迷途知返,咱们再给她安排个新的身份,嫁个好人家。”
“说到底都是某的错,平日里某见你们阿娘太偏疼知乐,便多分了心思给阿俏和秋娘,少管了她,子不教父之过。潭州的杨使君当年乃是某的同窗旧友,杨远秉性纯良,又满腹才华,他日定当大有前途,某原本想着结个好亲,不料坑了杨家。”
屋里的人都是一愣,贺余甚少提及同窗恩师之类的事情,他们只当是潭州刺史门当户对,没有听他提过还有这层关系。难怪贺余对杨家颇为满意。 “只是知乐不过是一个闺阁女子,哪里认识了这等厉害的人物,她的身上又有什么是可图的?”
贺知春突然想起之前贺知乐的异常,有些迟疑的说道:“吴麽麽呢?吴麽麽来的时间实在是太巧合了。”
三年了,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了。 白璧之事,其实已经让贺知春对吴麽麽不甚满意了,知秋性子绵软,一遇到事情就想着退让。可是吴麽麽是她的掌事麽麽,难道就不明白,一步退,就得步步退? 知秋也是嫡出的公主,凭什么对晋阳唯唯诺诺,白璧本不是她的责任,若是赔了,倒像是心中有亏似的。知秋不在,吴麽麽不知道是人是鬼,她也不好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