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面上只有太子一个敌手,但这大庆朝,可并非是只有太子一个觊觎着那个位置的人,圣人的儿子们,兄弟们,已经看到了变天的曙光,所以按耐不住了么? 阮麽麽阴沉着脸,开口说道:“白荇突然恶疾暴毙,抬下去埋了吧,别放在这里吓着小娘了。”
贺余闻言点了点头,两个家丁便上前,将白荇给抬了下去。 她就是京兆府人士,父亲母亲都是城郊的贫民,她是谁的人,贺家自然会查下去。 “幸亏麽麽眼睛亮,不然的话,我可要一脚踏上去了。”
贺知春说着,看着阮麽麽的眼睛。 阮麽麽移开目光,笑了笑,“是小娘命大,老奴恰好就瞟到了。如今天色已经不早了,今日到底是大郎的大喜日子,事情不好闹大了。”
贺知春一想也是,在大喜的日子出这样的事,确实有些触霉头,让人不快。 “阿爷阿奶已经歇了,我就不去吵醒他们了。这芳菲院仔细检查一下,洒些雄黄,无碍的。”
贺余见她的确是不怕,这才放下心来。贺知春已经在蛇窟里待过了,还能怕这么一条蛇。 只是之前猝不及防罢了。 阮麽麽不放心,一宿没有睡,同青梨和木槿守着贺知春。第二日天刚刚亮,便将她叫了起来。 “小娘,该去老夫人那儿了,今儿个新妇要见亲长。”
贺知春梳洗完毕了,去了贺阿爷那儿,贺余还有贺知书以及颜昭玲早就到了。 颜昭玲双颊绯红,乖巧的站在贺知书身旁,贺知书时不时的看着她,一脸春色。 贺知春不由得有些发愣,上辈子崔九没有同她圆房,第二日见亲长简直尴尬得不行,虽然大家都没有当场说什么,但是贺知春当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现在一回想起,都恨不得去抽崔九几个耳光。 等人都到齐了,颜昭玲同贺知书一道儿先给贺阿爷贺阿奶敬了茶,二老赏了一套头面首饰,镶嵌的是阳绿的玉石,很适合颜昭玲。 又给贺余同王氏敬了茶。 王氏今日里难得有笑脸,按照贺余说好的,给了颜昭玲一对羊脂白玉的镯子,外加一对百子千孙玉如意。 贺家人不多,很快便走完了礼,颜昭玲作为嫂嫂,给贺知春的见面礼是一块青龙寺开过光的玉佛。 贺余瞧了十分满意,男戴观音女戴佛,颜昭玲有心了。 这一套礼下来,贺余便站起身来,摸了摸贺知春的脑袋,“阿俏今日同阿爹一道儿去上朝吧,你在太极宫门口的马车上侯着,阿爹会来叫你的。”
贺知春手一紧,不可置信的看向贺余:“阿爹,你要做什么?阿爹……” 贺余摇了摇头,“不是什么坏事,阿爹心中有数。一直以来都是被人欺负,阿爹今日也想欺负回去。阿俏等着看吧。”
贺知春还想说什么,贺余却已经大步流星的朝着门外去了。 贺家几兄弟面面相觑,他们都没有上朝的资格。 贺知易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的冲了出去,也跟着挤上了马车。 清晨的长安城,像是初生的太阳,一点一点的变得光,变得热起来。 到了太极宫门口,贺余下了马车,甩了甩袍子,贺知春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阿爹想要我去当公主?”
贺余点了点头,“你本来就是公主。他们要杀你,并非因为你是公主,而是因为你的命格。是以你是天宝也好,是贺知春也好,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容易杀和不容易杀的区别罢了。”
“阿爹觉得,你在暗处,他们便猖獗,你若是站在明处,他们反倒要收敛了。就算死,你也不应该以假身份死去,为仇人拉上遮羞布。应该让世人知晓,他们对你做过什么过分的事。”
“一味的被动挨打,或者是依靠圣人的心思,依靠清河崔氏的保护,都不是长久之计。因为这么一个破命格,一辈子都过的不安生,是阿俏你能够忍受的事情么?不破不立。”
“阿爹,你这样做,圣人会恨你的。”
贺知春紧紧的拽住了贺余的手。 圣人没有打算认回她呀。 贺余笑了笑,拍了拍贺知春的脑袋,“阿爹在阿俏心中就那么傻么?当然是圣人同意了的,阿爹给圣人上的折子,圣人同意了。阿俏你一会儿要听好了,阿爹今日在朝堂之上说的每一句关于你的事,都是真的。”
贺知春怀疑的看了贺余一眼,“阿爹你不要骗我!”
贺余捏了捏贺知春的脸,“阿爹怎么会骗你呢?你看崔斗,就是圣人叫去岳州的呢,圣人他,一直都没有忘记你呀。”
贺知春这才相信了几分,手微微一松,贺余已经迈进了宫门。 威严的大殿之上,王侯将相,三公九卿,都站立着,低着头不敢直视高台之上的那个人。 即便他再和蔼,也是大庆的天子,是一国之君。 “众位爱卿,今日可有大事?”
贺余整了整衣襟。 “臣贺余有要事启奏陛下。”
圣人皱了皱眉,“贺司农有何事?朕听闻今年农事丰收,乃是爱卿之功。”
贺余深吸了一口气,“臣要弹劾太子与晋王,在天宝公主丢失的那个上元夜,晋王以天宝公主的血肉之躯为自己挡剑,太子见状不仅不施救,直接补刀,要至天宝公主于死地!其虐杀亲妹,令人发指,毫无人性,实在是不配为一国储君!”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傻了眼! 贺司农在说什么?这一大清早的,是他们还没有睡醒么? 圣人猛的一下站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不可能,贺余你休要胡言乱语!”
贺余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臣有罪,当年没有禀明真相。当此事千真万确,臣与小儿,即新科状元贺知易亲眼目睹,绝无半句虚言!而且,臣有证人!证物!”
他说着,看向了太子与晋王,太子满脸阴郁,晋王瑟瑟发抖。 这一下子,整个大殿之中一片死寂,人证物证……贺余说的难不成是真的,那真是太耸人听闻了。 这时候其中一个老臣气愤的跳了出来,“田舍翁,平遥公主还好好的活着。而且她不过是公主,太子为何要杀她?吃饱了撑得慌吗?”
贺余看了圣人一眼,缓缓张口道:“那是因为天宝公主出生之时,天有异象,太子以为她能够妨碍到他的储君之位!”
圣人的手一紧,跌坐在了龙椅之上,贺余这家伙疯了么? 贺余松了一口气,他不是疯了,他只是有了一个父亲的觉悟。 一切的症结就在那个所谓的批命。贺余有一句话没有对阿俏说,那就是他打心眼里觉得,要不阿俏顺应命格当皇帝,要不她死。否则这事情,没有终结之日。 唯一的生机是魏王,可是魏王当了皇帝之后呢,是否永远不改对天宝的赤诚之心? 那老臣气得跳脚,“荒谬荒谬,一个公主怎么可能威胁到储君之位,你当太子是傻子么?”
太子可不就是没有容人之量的傻子么!贺余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