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临到坊门口的时候,突然之间拐进了一个暗巷里停了下来,坐在车前的云霞咳了咳,问道:“崔御史当真要带贵主去这里么?”
崔九眯了眯眼,“当然了,你们别去,某同阿俏去。你先给阿俏换衫,某在外头等着。”
贺知春不明所以,“什么地方,还去不得了。”
云霞红着脸上了马车,“贵主,是平康坊。”
贺知春无语了,李思文一个金吾卫的将军,不去巡城也就罢了,竟然在这里喝花酒,天都没有黑呢! “替我换衫吧。”
好在马车里准备齐全,云霞不一会儿就给贺知春换好了一身青色的圆领长衫,还拿了一把画着美人儿的折扇,一看就是贺知礼的喜好。 贺知春下了马车,她如今不过十三岁,葵水未至,又长得高挑,正是雌雄莫辨的年少之时,那折扇一摇,压了压嗓子,“崔兄,走起!”
崔九一瞧,红了脸。 左看右看的,从袖袋中取出一团不知晓是什么的东西来,一下子捏住了贺知春的耳朵。 贺知春烧得慌,惊慌失措的说道:“你干嘛突然捏我耳朵?”
崔九不自在的咳了咳,“有耳洞,一下子就被发现了。放心吧,这个好用。”
他说着,捏了捏,便将贺知春的耳洞给堵住了,若不仔细看,是分辨不出来的。 贺知春和崔九都是被崔斗手把手教导过的,贺知春穿上男装之后,无论是走路的姿态,还是面上的神情,都几乎和崔九差不离了。 云霞瞧着脸红得滴血,贵主男装比女装风流倜傥多了。 就是和崔御史一样,趾高气昂得欠揍! 两人迈着步子,摇着扇子,神情自若的进了平康坊,此刻天尚未黑,因此平康坊中的人并不多。 三三两两刚刚梳完妆的花娘们慵懒的依着门框,百无聊赖的吊着嗓子,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这平康峰贺知春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弯弯绕绕,亭台楼阁,高桥曲拱桥比比皆是,一个晃神便出现一个美貌小娘子,一个转身又瞧见一个,当真是温柔乡。 “崔御史,许久未来了啊,姐妹们可都想你得劲,可作了什么新诗,让姐妹们唱上一唱……” 崔九拿着扇子的手一抖,不敢看贺知春,喂有点眼力劲好吗?谁要你们想了啊!阿俏会打死他的吧! 那花娘一看贺知春眼生,笑道:“这位小郎君可真俊俏,奴给你跳一段可好?”
花娘说着,竟然就在那曲桥之上围着贺知春跳了起来。 贺知春撇了崔九一眼,勾了勾嘴角,低声说道:“熟客啊,崔九哥!”
崔九身子一颤。 就看到贺知春竟然同那花娘跳起舞来了,一会儿搂搂小腰,一会儿拉拉小手,不少闲着的花娘,忍不住帮他们弹起琴,唱起曲子来了。 一曲终了,贺知春一手揽着那花娘的药,另一只手中的扇子正挑着那花娘的下巴,笑吟吟的说道:“某再俊俏,也不如姐姐一丝好!”
她说着,扔了一个小元宝到那花娘手中,“姐姐一舞值千金。”
花娘的脸瞬间就红了! 崔九看得眼都红了。擦!为什么在平康坊,贺知春比他还吃香!难不成这些花娘们都长了狗鼻子,闻得到贺知春身上的钱味儿! 这个时候,小楼之上一阵爆笑声出来,李思文手中拎着酒,抚掌大笑,“崔九郎,你也有今日啊!哈哈哈!”
崔九一把拉住贺知春的手,“走了。记得马车上说的赌么?某赢了,你日后不许那啥!”
贺知春又想笑,什么赌?崔九证明贺知春不输男儿,贺知春日后不许后宫三千? 怎么觉得怪怪的呢! “别得意了,那个花娘次次见了生客,都要跳舞,就是哄骗你们这些新手的银子呢!别以为你就那么讨喜了。也就只有某眼瞎,才喜欢你,知道吗?”
贺知春看他别别扭扭的,忙不迭的点头,佯装惊讶的说道:“竟然有这等事,那我可得去把银子讨回来!”
崔九脸一红,“讨什么讨!送出了手的,哪里还有拿回来的道理,一会儿某给你一盒子。”
贺知春看着周围花娘们古怪的神色,忍不住打趣道:“你再拉着某的手,她们该以为我们是契兄弟了。”
崔九像是手握了烙铁一般,赶忙松了开来,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某说好了只带你来开开眼,你别瞎闹,不然你阿爹知晓了,饶不了你!”
周围的花娘一听,心下大为可惜,这样风流多金又俊美的小郎君,可是上上成的好客人啊! 崔九说着,带着贺知春上了李思文所在的小楼。 李思文一见崔九进来,将酒瓶子一搁,“小九小九……” 崔九将贺知春拉了进来,对着里头正在唱曲儿的妙音娘子说道,“你先出去,某同李将军有话说。”
那妙音娘子见崔九脸色不善,赶忙起身站了出去。 待她一走,崔九一脚就踹在了李思文的小腿上,踹得他一个踉跄,“你看看你现在样子,难看死了。”
李思文甩了甩头,“就一日,某就伤心一日。而且最让某伤心的是,某连在平康坊伤心一日的银子都没有了……” 崔九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你该不是又记在某的账上了吧!”
贺知春一听,冷哼出声,“你在这里还能记账啊!”
李思文迷迷瞪瞪的,一看到是贺知春,吓得酒都醒了,“你怎么把小姑奶奶带到这里了,被人发现了,你两个老丈人不劈死你。”
崔九指了指正摇着扇子的贺知春,“你同她认识那么久,刚才她在楼下撩花娘,你认出是她了么?”
李思文甩了甩头,半点没有看出来。 李思文又想起了刚才崔九在一旁被花娘冷落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新来的要请客啊!崔九小气鬼,贺小郎今日若请某喝酒,日后某听你差遣,你说打崔九,某绝对不打崔十!”
崔九简直被他气炸了,天下竟然有这样的兄弟,枉费他还忧心他在这里醉生梦死。 贺知春笑了笑,“就今日一日,明日可要好好的。”
李思文郑重的点了点头,“诺。”
贺知春说着,拍了拍手,门外的花娘一听,探出头来笑眯眯的问道:“小郎君有何需要?”
“要最好的酒,最贵的肉,最美的都知娘子唱小曲儿。”
李思文一听,哈哈大笑起来。 崔九无奈的看了贺知春一眼,嘟嚷道:“贺小郎你怎地比某更像是熟客呢?莫不成曾祖连这个都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