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所言是何事?”
“小路子……小路子乃是奴才的亲弟弟。”
“什么?”
这话一出,林晚意也惊讶了。 这二人看上去就像差辈一样,她也一直觉得秦公公是把小路子当干儿子照顾的,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情况! 直觉告诉她,这背后一定有秘密。 果不其然,秦公公说起了过去。 “奴才家中从来都很清贫,父亲身子骨不太好,一直都是靠母亲在外头做零工养活一家,可弟弟刚出生那一年,父亲的病情愈发不好了,所以没法子,为了给父亲治病,奴才自请卖身为奴,就是想让父亲有钱治病。”
“原想着是去个高门大院里头做小厮,谁知阴差阳错的,竟被送到了宫里来,挨了这一刀的,奴才便没了念想。”
“怕家中父母伤心,于是断了联系。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和宫外的家有所瓜葛了,谁曾想……” 提到这一句的时候,秦公公便咬牙切齿起来。 说的林晚意也有些皱眉。 什么样的情况下,会让一个家庭连子嗣后代都不顾,全给送来宫里呢? 她不明白。 “谁曾想,奴才竟然在一众新晋的小太监里头发现了小路子,他送进来的时候才六岁,六岁啊!这辈子就跟奴才一样,再无指望!”
说道这里,一向自持冷静的秦公公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断后不断后的都还是二话,他只是不明白,为何自己吃过的苦头,还要让弟弟也吃一遍。 父母生他们一场,难道就是要让他们兄弟二人来世间为奴为婢的吗? “秦公公……” 林晚意担忧的看了秦安一眼,秦安也自觉在小主面前露了难过,是不妥的。 于是抹了眼泪便说道。 “还请小主莫要介意,奴才实在是……有些失态了。”
“秦公公心中难受,发泄一二也好。”
说道这里,林晚意又继续安慰道。 “小路子的事情,是很可惜,但是他在我宫里一日,我就能护他一日,定不会让他卷入那些是是非非之中就是。”
林晚意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哪怕小路子并非秦安的弟弟,只是一个无根无基的小太监。 只要他忠心为自己,自己就一定会护着他们的。 这瑞阳轩上下的宫人皆是如此。 秦安感念的看了林晚意一眼,这也是他为何一定要将小路子送过来的缘故。 自己在这宫里头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这是人是鬼,多瞧几回自然就明白了。 所以,林晚意是他一开始就押宝之人,事实证明,他的决策也没错过。 于是郑重其事的磕头之后,复又带了恨意的说道。 “奴才多谢小主的相扶之恩,只是一日不为弟弟和父亲报仇,奴才这心中一日不得安宁,所以还要再求小主给奴才个恩典,等一切事情了结之后,奴才便是小主手中最利的刀!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他这一番话说的十分严肃,连带着林晚意都不知他究竟为何如此之恨。 片刻后,眼中清明过来。 “你是要对卖小路子入宫的人动手吗?”
“对!”
“他是谁?”
“正是我父亲的继室蔡氏女!”
继室? 那秦安与小路子的母亲呢? 死了? 似乎是看出林晚意眼中的不解,秦安这才耐着性子的说道。 “弟弟进宫以后,奴才便寻人去四处打听,过了小半年才找到家中的下落,原来在奴才进宫两年后,母亲便因为过度劳累没了,只留下一个卧床不起的父亲和弟弟,守着家里头的那三间屋子和母亲留下来的一点积蓄过活。”
“而在母亲过世半年后,从外地避难来的蔡氏女盯上了我父亲。她是个寡妇,又带了一儿一女,正愁没处落脚呢,于是在外人面前装得贤惠,日日伺候父亲和弟弟,这才让他们娘仨入了门。”
听到这里,林晚意也明白了大概。 但还是没打断,任由秦安继续说道。 “谁知那蔡氏女抹了脸便是妖怪。等到入门后发现母亲留下的积蓄快用完了,就起了心思,要将弟弟卖掉换钱好养活她的孩子。”
“奴才差人打听过的!那贱人一开始竟然是将弟弟卖到……卖到南风馆里头,只因那样得的价钱会高些!”
南风馆! 林晚意吃惊了! 不过转脸一想,这小路子生得确实清秀,唇红齿白的。 若是真的入了南风馆,只怕要被老鸨当作摇钱树了! 人与人的命运真是多舛的厉害。 这小路子命里带了劫难,躲过了南风馆,却入了宫。 这下子,林晚意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入南风馆好,还是入宫好些。 为他的苦难不由得唉声叹气起来。 秦安知道林晚意这是在为小路子惋惜,随即便安慰道。 “都是过去的事了,小主莫要为奴才等的贱命难过,入宫虽说也苦,可好歹能遇着您这么个好主子,也算小路子的福气了。”
否则,若是遇着个动辄打骂厉害些的,只怕小路子才过得心酸。 这老天爷真是不开眼。 好好的一家人,愣是被苦难磨成这般样子。 偏那蔡氏女,现在带着孩子霸占着他们秦家的宅子,她如何配! 于是眼中又窜出熊熊怒火。 赶着就说道。 “卖了弟弟的钱,她都是带着孩子好吃好喝了几年,一开始还会顾及左邻右舍的人对父亲照拂一二,后面就完全是甩手开了。她反正是做过一回寡妇了,也不在乎这第二回,就不见奴才父亲当人,任由其自生自灭!”
“说来也是惭愧,奴才在宫里头倒是个有些齐整脸面的,但宫规严谨,奴才也不敢轻易与外头多有联系,若是连累了小路子被翻出过去的旧底,只怕奴才的对头会找他麻烦。”
“所以这两年,奴才都是隔三差五的让人送些吃食去隔壁邻居家,烦他们多多关照一二。”
“却没想到,父亲还是走了这一步。”
说着说着,秦安的难受又上来了。 他离家的时候,人还不到十岁,印象中的父亲就总是卧病在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