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贲唯丞果真就把那年轻人带去了衙门。
假金案子在大理寺算是挂了号了。 大理寺于是在隔了几个月后又接到了报假金的案子,一通审判下来,最终年轻人也不过得到了一个关押几日的结果。 后衙如往常一样,案子一结束,大家有了谈资就在那里聊着八卦打发时间。 聊着聊着大家就聊到了那个少年人骗子背后的人。 其实他背后的人也不过是混混,只是比他们有背景而已。 对方的兄弟刚好是武安侯的心腹偏将。 这也是为什么他敢大着胆子做这种事情的原因,狐假虎威算是被他给用得淋漓尽致。 大家也知道那人是偏将的兄弟。 如今武安侯如日中天,大权在握,谁又敢得罪武安侯的心腹? 找死都没带这样的。 所以,自打武安侯摄政以来,他的手底下本人不干不净的人虽然少,但是不妨碍他们的亲戚在外给他们拖后腿。 李昶就是武安侯众多心腹之一。 李昶为人忠厚老实,对武安侯忠心耿耿。 但是他有一个毛病,就是管束不好自己的家人。 他的兄弟偷偷在外放印子钱、做假金假银骗人的事不少人都知道。 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捅到李昶面前的。 他们都认为是李昶支使他兄弟这样干的。 当然,大理寺的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黄国晏是大理寺寺丞,从六品官员,嗜赌成性,在外欠了不少账。 他正愁银钱的问题,听着大家的八卦,突然计上心头。 这李昶是武安侯的人,这不正好给项家送上一个把柄吗? 李昶偷偷摸摸给项家递了信儿。 而正因为黄国晏的这个举动,项家那边也因此有了突破口。 …… 两日后 正安安心心在牢里呆着的年轻人突然就见到了他的上司被关了进来。 年轻人张了张嘴,可声音却没有发出来。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个时辰后,他的上司被拉去审问。 也不知问了什么,最后浑身血淋淋的被抬了出去。 年轻人见此被吓得瑟瑟发抖,躲在角落里抱住弱小的自己。 当天下午,他就听说了,他那上司的兄弟也被拷了进来。 他是对上司的靠山有了解的,正因为如此,他爹才选择投靠李昶的兄弟。 按照他爹的分析,李昶的兄弟若是没有李昶在背后撑着,他一个毫无官职的人根本就不敢在京城干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所以他们一直也以为自己投的是李昶,而李昶的兄弟不过就是个中间人而已。 李昶经过少年人的牢门前,少年人这才看清楚李昶的长相。 虽然他们交了那么多银子,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本尊。 相比起牢里的其他人,他很是体面,衣着干净整洁,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他如大家对将领的想象,身长八尺,浓眉大眼,威风凛凛,虽然他脚上被拷上了铁链,但是依然不掩他的正气。 若不是因为他被拷上链子,单看他人,一点也不像犯人,反倒衬得他身边的狱卒更像个猥琐的犯人。 李昶如何也没有想到他有一天会来到这个地方,还是因为自己堂兄的缘故。 他一开始只以为是因为假银假金的问题。 只是,在他被带进牢里专门拷问犯人的地方后,他面色一冷。 他身为五品偏将,如何能被这样对待? 只是还不待他说什么,前来审讯的大理寺卿就不由分说的严刑拷打了一番。 李昶嘴里怒吼着、斥骂着,大理寺卿面无异色,对此充耳不闻。 直至李昶被打得没有力气再说话的时候,大理寺卿这才开口问道:“李昶,李富是不是听从你的指使放的印子钱,做假银?你一个五品官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聚敛钱财,说!到底是何人指使你!大肆搜刮钱财的目的为何?”李昶吐了口血水,勾起一抹冷笑,嘴唇、牙齿、牙缝之间都是深红色,“吕闻桓你不问事情缘由就胡乱断定,无中生有,你这大理寺卿也不过如此!”
李昶此生最痛恨的就是他这种人。 说他们武官心狠手辣,手上有无数条人命,但是这帮文官又差多少? 他们比武官更甚,是非颠倒,无中生有,告讦变诈,手段层出不穷,他们手上又干净多少! 李昶自恃清白无辜,对于吕闻桓额话闭口不提。 他是武安侯身边的亲信,吕闻桓拿他根本没有办法。 如今也只能在这个上面逞逞威风。 身上的阵痛让他不住抽气。 上次受伤还是几年前在战场的时候。 吕闻桓自然也看出了李昶的底气,对于他的话也不在意,只管做自己的,他便诱导说道:“李昶,是武安侯支使你的对不对?”
“我们在你的府邸里搜到了武安侯同外族来往的信件。”
“武安侯是否有不臣之心!”
“为了完成他的大业,所以让你们这些手底下的人为他聚敛钱财,为的就是能让他在短时间内快速积累资本!是也不是!”
李昶听了吕闻桓的问话,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 他府邸里哪里有什么武安侯同外族来往的信件,这帮人是想诬陷侯爷! 借着李富制造假银骗钱的事骗他前来,来到大理寺,关上门,证词还不是他们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这大理寺最常见的不就是屈打成招吗? 吕闻桓这是想打算先逼自己自诬,承认自己指使李富敛财的行为,随即好攀扯到武安侯,说他的这一切行为乃是武安侯下令让他这样做的。 这样武安侯就会被套上通敌叛国,谋权篡位的罪名。 就是想让武安侯死无葬身之地,臭名远扬。 而整个朝廷,如今最希望武安侯失势的无非是项家。 呵,他真是没想到,项家的手居然已经伸到了大理寺。 更没想到,他们居然开始动手了,只是不知道侯爷有没有察觉! 李昶对武安侯忠贞不二,既然已经看清楚其中的曲折,他又如何能让对方如愿。 抵死不认的结果就是他被笞掠得体无完肤。 年轻人一直在狱中关着,仿佛其他人都已经把他给遗忘了。 他在牢里唯一能干的事就是蹲在外侧靠着杆子,不停地观察审讯室那个方向,看有没有动静。 自从那次李昶被关进审讯室后,就一直没见他出来过。 隔壁牢房里的犯人蹭过来问道:“那天进去的那个人同你有关系?”
年轻人一脸警惕地盯着对方,说道:“你想干什么?”
隔壁牢房的犯人见年轻人没出息的模样嗤了一声,说道:“我不想干什么,就是太无聊,说说话而已。”
年轻人见此虽然没有方才那么紧张却也稍微好了一些。 “不用看了,进了两天还没出来的人基本不会出来了。”
隔壁犯人说道。
“你怎么知道?”年轻人问。
隔壁犯人说道:“我都进来三年了,看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了。”年轻人只觉得呼吸不上来,额角不禁渗出冷汗,李大人若是都出不来,那他岂不是死定了了! 年轻人不禁又抱紧了自己,不过是一起小案子,如今也这么严重了吗? 年轻人流下了恐惧的泪水。 他还没娶媳妇儿呢! 爹! 快来救救儿子吧! …… 璟王府 “王爷,项家开始动手了。”
安壬说道。
璟王嗯了一声。 眼底划过一丝沉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打了胜仗的原因,改变了原来的轨迹,这事整整提前了七年! “静观其变。”璟王道。
“继续盯着。”“喏。”
安壬退下。 项家提前接触了外族,如今还会同上辈子一样,用的是同样的招数吗? 若是如此,他便有了先机。 这时,管家找了上来。 “王爷,齐小姐送来帖子说三日后举办赏花宴。”
璟王接过帖子,字迹娟秀,浮云流水。 璟王把帖子拿在手中,说道:“本王就不去了,你去库房把那套母妃留下的头饰给齐小姐送过去。”
管家得到回复后便退了下去。 齐元桑同他已经定下了婚事,只待两个月后成亲。 并非是他不愿意去给自己未来的王妃面子,而是现在正是紧要时候,他还是少惹关注为好。 …… 侯府 武安侯的另一个心腹夏桂禀报道:“侯爷,李昶被大理寺带走了。”
武安侯批折子的动作一听,随即把毛笔放下,问道:“怎么一回事?”
夏桂把李富在外借着李昶狐假虎威的事儿给说了。 武安侯一脸面色无波,只是眼底划过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夏桂又说道:“李昶是个粗人,只擅长在战场上搏斗,在约束家人方面不擅长也是正常。侯爷您也莫太过担心,怕是过不了几日等大理寺查清,李昶自然就会被放出来了。”
武安侯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说道:“项家那边最近在干什么?”
有点过分安静了。 夏桂垂头,语气自然说道:“照例还是在收买那些庶吉士。”
武安侯视线放在夏桂身上,夏桂感受到那无形的压力,心跳逐渐加速,只觉得耳朵边都是心跳加速的声音。 夏桂觉得武安侯放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时间漫长,其实也不过三息的时间。 武安侯神色自若,摆了摆手:“继续派人盯着,没有什么事就退下吧。”
夏桂道了一声“喏”了后就立马退了下去。 夏桂出了侯府,一阵微风吹来,他这才回过神,脊背、胸前能感受到汗滴滑落的感觉。 而在夏桂前脚离开,后脚武安侯身边就出现了一个人。 “如何?”
武安侯声音冷漠。
那人垂首恭敬道:“项家已经接触了外族。”武安侯冷笑,“自寻死路。”
“去查一查李昶的事。”
武安侯吩咐道。
那人立马退下。 武安侯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桌面,宛若深井的眸子此时不含任何情感。 他很久没尝过被背叛的味道了。 此时,牢里的李昶仿若一个血人,脚戴锁链,身上血迹斑斑,眉头紧蹙,额角汗水直流,微咸的汗水滑落在那血肉翻起的伤口里,比起其他的疼痛,这点仿佛是被蚂蚁叮咬一般。 他疼得浑浑噩噩,神志已经有些不清,从进来那天到现在他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外面是天黑还是白昼,大理寺不愧为大理寺,手段极其,这一段时日不仅折磨他的身体还在折磨他的精神。 六月的天已经有些热了,凑近还能闻到从李昶身上传来的腐肉腥臭味。 这时李昶再次受审,依然还是吕闻桓主持,他把所谓的“证据”摆在桌上,向着李昶呵斥道:“朝廷有何亏负于你,你们却要伙同武安侯共同谋反?!”李昶对吕闻桓的质问气愤填膺,死死盯着吕闻桓叫道:“我李昶对天盟誓,绝无负于朝廷、百姓。你们既主持国法,却陷害忠良!到底是谁要谋反!谁又欲途对朝廷、对国家、对百姓不利!”
“今我李昶若诬枉致死,到了阴间冥府我也要与你们对质不休!”
李昶哑着嗓子怒喝道,眼底流露出如野兽一般的狠意。
吕闻桓接着问:“李大人既然说无心造反,可还记得当初在辽东时,武安侯在辽东的行事!既然说出这样的话,岂不表明有非分之想吗?若非先帝胸怀宽广,不与计较,武安侯还能如现在这般安逸!”李昶见如此深文周纳,不禁满怀愤懑地长笑。 在他心中,武安侯为国忠心一切都休,如今到了这帮文官嘴里一切功绩都成了犯罪! 他真为武安侯感到不值! 他无话可说,随即便合上眼睛。 吕闻桓见李昶不配合,便对旁边的狱卒使眼色,一旁的狱卒见此,即便心有不忍也只能上前,先是兜头浇了一盆盐水,随即抽出鞭子继续拷打。 审讯了半个月之久,吕闻桓始终不能从李昶这得到足以证明武安侯勾结外族谋害本朝的罪状。 项家那边不愿意等了。 最后只能由吕闻桓作了一份李昶的证词,上面写着李富假银之事同李昶武安侯三者的联系。 这份证词被狱卒强行把李昶的手指头混着血水印了上去。 李昶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宁静,不过,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在半个月的坚持下也未能改变任何结果。 他在最后一刻,呆呆地看着门口方向,嘴巴张张合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被不断从胸腔涌出的血水呛住,不断咳嗽,因为咳嗽牵动伤口的疼痛他已经感觉不到,在他不甘闭上眼睛的时候,他仿佛见到了一双熟悉的鞋子停留在他的不远处,那一道熟悉的香味让他感受到了安宁,眼底的不甘也因为这香味消弥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