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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附身的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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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采臣力灌双腿,双脚再次发力,堪堪逃过这一扑,一阵黑色阴风刮在了宁采臣的右臂衣服上,那里立即腐蚀冒出一股黑烟。好险,如果稍慢一点,那腐蚀就是身体了。如果这鬼娃娃再扑一次,他可就再无力逃过去了。鬼娃娃速度稍缓,或许它也累了吧。聂小倩猜测不会是它也会累吧!据他所知,鬼以执念为生,并非血肉之躯,不可能体会到累的。就在他暗自惊心之时,一根突起的横木绊到了他,他整个人向前扑去。在扑倒的瞬间,双手下意识地去撑地,两只手掌与胳膊肘先后磨擦在地面上,发出钻心的疼痛。手掌与肘部被磨去了一大块皮,浸出了鲜血。所幸并未完全摔倒,背上的米燕双手紧紧缠住宁采臣,并未摔到。与此同时,鬼娃娃再次跳起,原来它刚刚并不是累倒了,而是在蓄积力量。宁采臣耳畔传来破空之声,一股黑烟袭来,后背上就是米燕,宁采臣下意识抬起右手去驱赶那黑影。在手臂与黑影交错时,宁采臣就感觉手臂似乎探入了冰凉的水里,与此同时,他依稀听到突气中有“嗞嗞”的声音,就好像将猪肉放在炭火上烤时发出的声音,这嗞嗞声之后,那黑影迅速往后退去。鬼娃娃手臂与宁采臣手臂接触时,宁采臣手臂上的鲜血化为大火,狠狠灼烧着鬼体,鬼娃娃猛烈嘶吼,露出满嘴鲨鱼齿,满怀怨毒与不甘地往后退去。目睹这一切的聂小倩大叫,“它怕你的血,它怕你的血。”

宁采臣一下子反应过来,咬破自己手指,将滴血的手指狠狠向鬼娃娃甩去,一两滴血溅在了鬼娃娃身上。背上的米燕滑落地上,发出了隐忍的吸气声。被血溅到的鬼娃娃,身上立即冒起了浓烟,嘴里再次发出凶狠的嘶吼,同时畏惧地往后爬去。“哈哈哈哈”宁采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看来这鬼娃娃真的怕他的血,他就不用害怕了。聂小倩的心也放下了,提着宫灯走到宁采臣跟前,“小哥哥,你真是太厉害了,你的血可以杀鬼哦。”

脸上是崇拜的神色。宁采臣对她的表演早就麻木的,直接忽略过去,仿若未闻。躺在地上的米燕突然醒了过来,开口说道,“咳咳咳,为什么……救我?”

宁采臣来到米燕身边,就见米燕胸口剧烈起伏着,一只胳膊上正冒着血——刚刚滑落在地上时擦破的。宁采臣赶忙为米燕轻擦伤口,又胡拉一下撕下袍子一角为她包扎。聂小倩在一旁抱臂观看,作为一个提灯人,她除了能在生死危机前引导判官之外,在其它时候并不能干扰判官的行为。救人,她聂小倩是不可能救的,不害人就已是天大的善良了。米燕盯着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少年书生为自己做这些,脸上那种关心与急切,让她的心里暖暖的,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她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被人关心着的感觉。宁采臣包扎好,便扶着米燕站起来,冲冷眼旁观的聂小倩说道,“走,去找你的符。”

然后转头冲米燕轻声地说道,“米燕姑娘,你走路不便,我来背你。”

米燕说道:“不、不要…………你也……伤了。”

“没事儿,皮外伤,我蹴鞠时也经常磕磕碰碰的。”

说着便在米燕身前蹲下,将后背留给米燕。米燕犹豫了一下,还是羞涩地伏了上去,眼框湿润润的——一个从来没有被人善待过的人,会对每一个善待都极其敏感。“小小子儿,背媳妇,背了媳妇进帐子……”,聂小倩跟在两人身后,轻轻地哼起了儿歌。米燕听得懵懵懂懂,脸上泛起娇羞。宁采臣气得直翻白眼,狠狠地瞪了聂小倩一眼,自己不过是见义勇为,这丫头竟然唱这种儿歌给自己难堪,真是用心险恶,这丫头绝对就是故意的。聂小倩对宁采臣的眼神仿若未见,还是嬉皮笑脸唱着自己的歌,“小小子儿背不动,摔在地上狗啃泥……”鬼娃娃并未离开,而是在离宁采臣三四步远的地方,冲他们龇牙咧嘴,漆黑的眼睛里血丝蔓延。三人退回三号房时,就见床下落着两张符纸——正是聂小倩丢失的符箓。宁采臣道,“快走!鬼娃娃随时会进来的。”

什么任务不任务的,暂先放一旁吧,这鬼娃娃给人的压力实在太大了。聂小倩点头赞同,“没错,而且这鬼娃娃还不一定是床下邪物的全态,它的一部分念力还被镇压在床下,如果念力全部逃出,也许就不怕你的血了。”

“可是,我们还是不能走啊……你这是第一次接受任务,若是任务失败,你就积分为负了……后果你懂的。”

说这话时,聂小倩语气认真,没有再带出笑容。宁采臣迟疑了片刻,说道,“那我先送你们出去!”

“不要”米燕与聂小倩几乎是异口同声。聂小倩:“实话跟你说吧,娘娘定过规条,提灯人若弃判官不顾,会被业火焚心,比死还惨啊,我可不要。”

米燕轻声道,“不走……鬼娃娃……我弟弟。”

“你弟弟?”

宁采臣与聂小倩两人都十分惊讶。“他们说,弟弟,老鼠,第一个死,我,燕子,第六个死。”

米燕说话并不连贯,但宁采臣还是能猜出个大概。大概是客栈的老夫妻,收养了米燕与弟弟,出于某种原因,先杀了她弟弟,第六个要杀死的人就是燕子。什么样邪恶的人,才会收养小孩然后又要杀死他们?为什么要按顺序杀人呢?老鼠,燕子,什么意思?“你弟弟的名字里有鼠字吗?”

米燕摇头。宁采臣皱起了眉头,实在想不清楚按顺序杀人的理由,或许只是米燕说得不清楚,自己猜错了吧。宁采臣一边比划一边问道:“你想跟鬼娃说话,是吗?”

米燕点头。聂小倩望向米燕儿,说道:“沟通?不可能的,恶鬼全凭执念行事,并无灵智,如何沟通?”

米燕望向聂小倩,怔了怔,但还是转身,朝鬼娃娃躲着的地方走去,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快腐烂的苹果,“阿弟,来。阿弟,来。”

宁采臣则紧跟在米燕身后,万一有什么不测好及时出手。鬼娃先是呆愣了一会儿,偏头盯着,仿佛是在思考什么,随即咧开大嘴露出尖牙,朝众人嘶吼起来,嘶吼声尖利如刀。宁采臣与聂小倩都以双手捂住耳朵,抵挡鬼吼。米燕则什么都没有做,脸上也没有显出痛苦的表情——鬼吼对她毫无伤害。宁采臣与聂小倩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希望:作为一个普通人,不可能挡得了鬼吼,这只能说明一个情况,那就是鬼娃故意没有去伤害米燕,说明这鬼娃是有灵智的,即然有灵智,便有沟通的可能。米燕再往前走了一步,将苹果递得更近了一些。鬼娃娃眼里红线慢慢褪去,脸上的青筋也在慢慢褪去,露出五六岁男孩的脸,身子瘦细,头部极大,但仔细辨认起来,依稀还有几分可爱。米燕泪水突然决堤,口中发出压抑的哭声。鬼娃痴痴呆呆,毫无表情,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米燕,似乎也在努力回忆着什么,但又好像只是单纯地不理解。米燕突然张开双臂朝鬼娃娃扑去,她要去拥抱这个在很小的时候就被人杀害了的可怜弟弟。鬼娃突然脸色大变,青筋瞬间爬满脸庞,眼睛里再次放出可怕的红光,使劲儿朝米燕儿扑去。在宁采臣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后,一切都已太晚了,鬼娃娃已经与米燕的身体接触到了一起,然后完全融入米燕体内。聂小倩立即拉住宁采臣的手喊道,“快跑!”

宁采臣来不及细想,便跟着聂小倩冲到了门外。米燕忽然浑身冒出黑烟,面色瞬间变为青黄,双眼变得赤红,缓缓站起身,朝门外迈去,每迈出一步,地面便摇晃一下。她迈的每一步看起来很慢,但其实速度并不慢,与宁采臣的距离越来越近。宁采臣全力奔跑,自己明明跑得很快,但是还是感觉到身后的恐怖气息越来越近。聂小倩拿出黄符纸,双指夹住,口中念道,“天圆地方,兰若为央,娘娘法旨,万鬼让道,路开!”

口诀刚刚念至“让道”,米燕口中便吐出一团黑烟,朝那符纸卷去,黑烟带着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撞击在符纸上,聂小倩毫无准备,手上的符纸一下便被撞落在地。符纸落在地上,上面已出现了裂纹,毫无神韵了——已然无效了。米燕见撞落了逃生符纸,嘴里发出古怪的笑声,好像是一个人从水底发出的声音,带着水的混响。宁采臣眼见逃走无望,也不失望,反正自己的血还在,怕啥。他再次咬破手指,将指尖上的血朝米燕洒去。鲜血溅落在米燕身上,在她身上烧出一股股黑烟,米燕发出了痛苦的声音。宁采臣:我的血还有用,那聂小倩干嘛这么紧张?聂小倩:难道还有用?!片刻之后,米燕痛苦的喊叫便消失了,嘴里又发出了那种可怕的笑声。宁采臣的血虽然对附身之后的鬼有伤害,但伤害性并不大,因为一大半伤害都被肉身挡了去,到鬼物身上的伤害自然就小了。米燕大笑过之后,以迅雷不有掩耳之势朝宁采臣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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