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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
吉普车还没有停稳,空气中浮尘飘荡,小片警就领了三个派出所的同志冲了上来。 拉开车门,伸出铁钳般的双手,把黄忠诚从吉普车上拖了下来。 双手扣在身后,膝盖顶着他的背,压倒在地上,就要给他上手铐。 李卫东熄了火,推开车门走了过去,把小片警拉到一旁,小声说:“这人蛮配合的,用不着上措施。”小片警听到这话,诧异的看了李卫东一眼,在他的印象中,李卫东可是嫉恶如仇,对待这种坏分子一向不手软。 就像当年那几个油耗子,不管李卫东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几个油耗子在卡车上差点冻成冰棍。 李卫东见小片警有点迟疑,把黄忠诚刚才交待的内容讲了一遍。 重点并没有放在刘家的事情上,而是着重讲了古董和络腮胡。 小片警也算是老公安了,瞬间就瞪大了眼睛:“那个络腮胡应该就是我们追查了多年的泥鳅。”
“泥鳅?”
“呵,这是我们内部人员给他起的绰号。”
小片警尴尬的笑笑。
解释道:“在很早以前,我们就注意到了,有人偷偷的把国内的古董通过隐蔽途径运到港城那边。 为此还曾经成立过专案组。 只是那人就跟泥鳅一样狡猾。 每次我们收到消息,等赶到鸽市的时候,那人早就溜了。 所以我们就用泥鳅来称呼他。”说着,小片警的神情黯淡下去,长叹口气道:“就算是知道刘家把古董卖给了泥鳅,我们没有掌握泥鳅的信息,也没有办法抓到他。”
觑着小片警挂满失望的面颊,李卫东双手抱怀,哈哈一笑:“你啊,就是太小看那个黄忠诚了。 黄忠诚曾数次见过泥鳅,能够记得清泥鳅的长相,只要我们....” “只要我们按照你上次用的办法,找人来画出泥鳅的画像,然后把画像发下去,发动人民群众,那抓到泥鳅就指日可待了。”
李卫东竖起大拇指。 这小片警越来越聪明了。 小片警把黄忠诚提供的线索汇报了上去。 上面同意了李卫东的想法。 但是局里的那几位负责画像的同志都有任务在身,派出所这边需要再等待一段时间。 小片警清楚,一旦刘家和黄忠诚被抓的消息传扬出去,那只狡猾的泥鳅闻到了味道,肯定再也不会露头,说不定还会从京城里潜逃出去。 “老刘,你把黄忠诚带到审讯室里,仔仔细细的审问一遍,记住,态度要和煦。等审问完,把他单独关在一间羁押室里,不要让那些青皮们去骚扰他,还有,晚上交待食堂,多做一个人的饭。”
交待完黄忠诚的事情后,小片警从兜里摸出一根烟,递给李卫东,并且亲自给他点上。 看到他这个样子,李卫东呵呵一笑:“王组长,你这是有事相求啊!”
“呵,还真被你猜中了,上次帮你画胡三手肖像的女同志叫什么名字,能不能把她请来,给泥鳅也画一幅画像?”
“当然可以啦,只是,画肖像并不是人家的本质工作,你们是不是应该支付一些劳动报酬?”
小片警尴尬的搓搓手:“你也知道,咱们派出所也不宽裕啊,那辆吉普车因为没有油钱,已经停在那里很长时间了。”
“报酬并不一定是物质奖励,你可以给人家女同志写一封表扬信嘛。”
李卫东说这话的时候,嘴唇微微翘起。 丁秋楠出身不好,要想上大学,还需要花费不少功夫。 有了这封表扬信,那么在审核的时候,必然能加不少分。 “表扬信?这个好办!”
小片警拍着桌子保证道:“只要抓住泥鳅,我可以把那女同志当成编外成员加进立功的名单中。”
泥鳅是困扰了小片警好几年的大人物。 而且,泥鳅的身后肯定有一个严密的组织。 如果能借此揭开那个组织的一角.... 小片警只是想想就觉得兴奋,呼吸急促起来,脸色变得潮红。 小片警是警察世家出身。 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就听父辈们讲破案子的事情。 刚懂事就确定了自己的理想,那就是当一名光荣的人民公安,惩恶扬善,跟犯罪分子作斗争。 现在遇到了这种难得一见的机会,他自然要牢牢的把握住。 在神圣使命的召唤下,功劳大小已经显得无关紧要了。 小片警的表现出乎了李卫东预料。 他原本以为小片警只是为了向上爬,这才会对这件事如此上心。 没想到一向蔫儿吧唧的小片警,思想觉悟竟如此之高。 李卫东重重的拍了拍小片警的肩膀,道了一声‘好样的’,然后拿起电话,一阵猛摇后,请电话局的转接员,接通了机械厂厂办的电话。 ”你好同志,麻烦医务室的丁秋楠医生接电话。“ .... 丁秋楠得到厂办通知的时候,正躲在休息室里复习功课。 现在终于拥有了报考的资格,她要拼尽全力,在考试中取得一个远超别人的高分,这样才能争取到录取的机会。 “什么,我的电话?”
丁秋楠放下书本,抬起头,神情有点茫然。 “是啊,好像是位男同志,电话还没有挂断,你赶紧去吧。”
谁打来的电话呢? 丁秋楠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 这年头,电话还很罕见。 全京城也就几万部电话,大部分分给了机关单位。 私人压根就没有资格申请,打电话和接电话对于平常人来说,就跟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稀奇。 在厂办同志的引领下,丁秋楠来到了电话机前,看着那台在阳光照射下闪烁黑色光泽的电话机,一向骄傲的丁秋楠竟然发现自个有些胆怯。 “快接啊,一分钟得两毛钱,那边还等着呢!”
在厂办同志的催促下,丁秋楠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小手触摸到光滑的手柄,就像是抱着一篮子鸡蛋似的,小心翼翼的拿起,学着电影上看过的画面,把听筒凑到耳朵上,话筒靠近嘴唇。 “喂。”
电话对面传来一道充满磁性的声音。 “是丁秋楠吗?”
啊,是卫东哥。 丁秋楠听到这个声音,紧张的心情顿时镇定下来,抿着嘴小声说:“是我。”
“你现在马上到四合院派出所来一趟,我在这里等着你。”
“为什么?”
“嘟嘟嘟...” 丁秋楠刚准备问,对面就挂断了电话。 为什么让我去派出所呢? 难道我们的事情犯了? 不应该啊! 卫东哥不是那种轻易被人拿捏的人。 虽然搞不清楚,李卫东的目的,但是丁秋楠选择相信李卫东,骑上自行车,往四合院派出所奔去。 派出所办公室内,李卫东拿着话筒,听到里面的嘟嘟嘟声,一脸的茫然。 “咋断了?”
小片警在旁边偷笑:“你啊,老土了吧,现在的电话,超过五分钟会自动挂断。”
“还有这种规矩?”
李卫东诧异。
“这是经验教训啊。 几年前,棉纺二厂的两位女干事,在打电话商量工作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开会的通知。 两人不约而同的放下电话,离开了办公室。电话并没有挂断。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办公室里负责清扫的阿姨才把话筒放回到电话机上。 整整十几个小时的通话时间,足足花了棉纺二厂大半个月的办公经费。 从此之后,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电话局那边会自动挂断长时间通话的线路。 当然了,你现在还可以重新打过去。”“那倒是不用,现在估计丁秋楠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李卫东对丁秋楠有信心。 果然,不到二十分钟,桌子上的内线电话就响起了。 大门口的门岗打过来电话,声称一个名叫丁秋楠的姑娘要自首。 但是问她犯了什么事情,她也不说,只是一个劲说要自首。 “没事,她是跟你们开玩笑的,你现在把她请到我这里,记得态度要好一点。”
小片警放下电话后,笑得前俯后仰的:“卫东兄弟,这位丁医生可真有意思。”
李卫东尴尬得咳嗽了两声,其实这事儿还得赖在自己身上,谁让自己没说清楚呢! 丁秋楠可能以为她跟自己的事发了。 还好这姑娘够聪明,在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情况下,把自己“犯的事儿”说出来。 要不然的话,一个乱搞男女关系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一个小小的误会差点酿成大祸。 李卫东暗自提醒自己,今后一定得更加小心。 “这位就是那位前来自首的女同志。”
丁秋楠看到李卫东坐在小片警对面。 抽着烟,翘着二郎腿,那神情要多自在有多在自在。 她瞬间明白是自己误会了,整个人似乎一下子从寒冬腊月,步入了春暖花开。 一路上担惊受怕的她眼角红润起来。 在来的路上,她已经想好了。 要是李卫东真的是因为和她搞在一块,而被派出所处理。 她就把整件事一力承担下来,向公安说明是她主动勾引李卫东。 她也不清楚为何自己会有这种想法。 只是知道,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李卫东被毁掉。 李卫东见丁秋楠眼眶中泪滴打转,清楚她此时已经难以压抑情绪。 忙站起身打掩护:“丁秋楠同志,你可真会跟我们开玩笑,自首,你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好自首的。”
说着话,不等丁秋楠开口,就把小片警的用意讲了一遍。 “这次请你来,主要是想让你帮助派出所的同志画一副罪犯的画像。”
“你放心,派出所的同志不能让你白干。”
“要是画得好,他们会给你写一封表扬信。”
听到表扬信,丁秋楠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感激的看看李卫东。 “帮助派出所的同志破案,是我们老百姓应尽的义务,你们放心,我肯定竭尽全力。”
“只是....” “只是什么?”
小片警站起身。
丁秋楠有些不好意思:“我画画的那些工具放在宿舍里,没有带来。”小片警看向李卫东,神情幽怨。 得,又是自己的锅。 李卫东只能主动提出带着丁秋楠回机械厂取工具。 在回去的路上,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丁秋楠捂着心口窝,一脸的后怕。 “卫东哥,你知道吗,刚才我还真以为你被他们抓起来了呢。”
“傻姑娘,你记清楚了,以后无论是任何人用任何理由诈你,你都不能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
“嗯嗯,你放心吧,我记性很好的。”
.... 吉普车刚在行驶到女工宿舍的门口,李卫东便看到前面有一个熟悉的人影,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苦笑。 机械厂内的吉普车仅此一辆。 梁拉娣刚在宿舍睡了一个回笼觉,正准备去车间。 听到吉普车的轰鸣声,她就知道是李卫东过来了,心中不由有些好奇。 待看到丁秋楠坐在副驾驶的时候,梁拉娣下意识的撇撇嘴。 还说没有关系,连车都坐上了,想我跟李卫东好了那么多次,也没有坐过车。 男人的嘴啊,真是骗人的鬼。 李卫东清楚梁拉娣的小心思,见她气呼呼的站在那里,装作没有看到。 拉开车门,跟丁秋楠交代两句,便站在吉普车旁,抽起了烟。 “梁拉娣同志,麻烦你让让。”
给丁秋楠让开了路,梁拉娣看着丁秋楠欢快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有些不忿的走到李卫东跟前。 瞪着眼:“大兄弟,你这就有些不地道了,怎么着,吃到了天鹅肉,就把姐忘记了?”
说着,她语气幽怨起来:“你忘记是谁在你寂寞的时候安慰你的?有了新人,就忘了老情人,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停停停....” 听梁拉娣越扯越远,李卫东忙挥手打断她:“梁拉娣,我说过多少次,咱们之间就是单纯的交易关系....” 见梁拉娣眼角流淌下晶莹的泪滴,李卫东心中一叹,女人啊,就是麻烦。 他双手抱怀,看向梁拉娣:“怎么着,你要什么,直接说,别哭哭啼啼的。”
“噗嗤” 见李卫东态度松动,梁拉娣破涕为笑,抹着眼泪说道:“大兄弟,姐知道自己是小寡妇,没法跟人家水灵灵的黄花大闺女相比,我也不奢求太多,后天是大毛的生日,我想让请你到家里吃饭。”
“大毛要过生日了?行,我准时到。”
李卫东对梁拉娣那几个孩子的印象很好,正好后天没有事情,自然不会拒绝这个请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