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好好看了看这个女儿。肌肤胜雪，美目流盼，神态悠闲，气若幽兰。外貌虽比不上鸾飞，但就这冷傲灵动的气质就是寻常女子所学不来的。难怪鸾飞会输。“第一次在上卞过节感觉如何？”

“很是热闹。”

慕南絮轻轻浅浅的笑着说，眼里竟是女儿家的娇羞，“九殿下跟我说了很多上卞的风土人情，还带我去了倚月楼，真是让南絮真是大开了眼界。”

言语还算得体，并未有夫人说的那班牙尖嘴利。慕蓝山在心里不断评估着这个女儿，“是九殿下送你回来的吗？”

“本该是的，可是后来我们碰到了倾城姑娘，她说身体不太舒服，恰巧表哥经过，便是由表哥送我回来的。”

丞相府的后院虽然慕青莲说的上两句，可这些护卫毕竟还是吃的丞相府的饭，自己是由谁送回来的随便一问就知道，慕南絮也没必要隐瞒，不过上官家那一笔，她倒是可以扇点风。“是上官家那个女儿？”

慕蓝山问。“好像是听到有人叫她上官姑娘。”

果然是那个老贼。慕蓝山心中不平，白天才在朝堂与这上官老儿政见不和，这晚上就让自己女儿去破坏九殿下和南絮的约会，真是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嗯，我知道了，你先回房吧。”

慕蓝山在心里思量，下次一定要找个什么机会把今日吃的闷亏给补上。惆怅人，惆怅处。提笔练字只有在心情烦躁的时候霍宸凌才会做。无二守在旁边一柱香时间，见霍宸凌写来写去都是那三个字，终是忍不住问道：“公子今夜不是去接慕二小姐了吗，怎么回来心情反倒不好了？”

是啊，今夜自己本不该出现在哪儿倚月楼的，可就偏生听到李溯渊单独宴请慕南絮这一消息，便不自觉放下手中的事过去了。停笔，留墨，好好的一个字竟然就这样写歪了。“让倚月楼歇业两天，皇家的生意以后一律不做。”

“可是公子，倚月楼的预约都已经排到一年后了，这样歇业会对我们的生意影响很大的。”

“我是老板还是你是老板？”

“打开门是做生意的，你是老板也不能乱来啊。”

无二心中诽谤，公子今日多半是跟慕二姑娘吵架了，不然这么一个视财如命的公子为什么放着最赚钱的倚月楼不管，非要停业。“你这胆子最近也是越发大了。”

霍宸凌脸色不好看，看着旁边的无二也着实吓了一跳。这都是什么嘛，两个主子吵架，自己连原因都不知道还要跟着受伤，这不是欺负人吗。无二心里委屈又不敢说出来，“公子，倚月楼是我们最好收消息又最能赚钱的酒楼，不能随随便便就歇业啊。”

苦口婆心，忠言逆耳，无二把能想到的词语全都用上来赞美自己不畏强权的忠诚。霍宸凌也不是不明白其中厉害关系，消息固然要收，钱自然也是要赚，但这门是一定要歇。倚月楼是停留在岸边的趸船，从包房里刚好可以看到湖心岛。自己无意的提醒，慕南絮有心的试探，李越离真心的想法，推此种种，倚月楼今晚都身处其中。若他是李越离，定然会在事后前来查探是否有人会偷偷在此监视窥探，所以暂时的歇业不过是为了了表心意的整改。“因歇业取消的订单在后面开业的时候加桌补上，另外再送些好酒、美人过去，不过都是些酒色之徒，这些足够打发他们了。”

处理方法都想好了，看来是志在必得了。无二叹了口气，少赚点就少赚点吧，反正也不是他的银子，老板高兴最重要。“我明天就吩咐人去处理。”

霍宸凌点点头，忽的又想起了与慕南絮分开时她恍惚的神情。真话未必全然动听，假话未必全然伤人。他知道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很多事就算不明说，她也能猜的个七七八八。他不认为自己当时的决定有哪一点错了，李溯渊是自己的好兄弟，他想要将慕南絮培养成对付李越离的棋子并没有什么错，况且从种种迹象来看，她似乎也十分讨厌他。“若我一无无知，胆小怯弱呢？”

她的提问还历历在耳。他说他从来不想不可能的事，可真要是这样，他或许会视情况而放弃她。若只是胆小怯懦还可以培养以后放在李越离身边做卧底，若是更深，她爱上了李越离，他可能就会毫无顾忌的放弃她，任由生死。女人，果真令人烦躁。“小姐这腊梅是用血玉雕刻的吧。”

依兰铺完床，转身看到慕南絮还在看着玉簪发愣忍不住说道，“世子真是有心，为了让这腊梅簪看上去更加逼真，分别用白玉和血玉分开雕刻再以金边镶嵌，世上应该仅此一个吧。”

慕南絮不言不语，举世无双，独一无二又如何，她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霍宸凌很好，他可以为了自己顶撞王氏，也可以为了自己不要何府的夜明珠，还可以为了护主自己跳下山崖……如此种种，现在看来也只是试探。曾经她还心怀愧疚，以后目的相同也就心安理得。“依兰，帮我收起来。”

依兰满脸疑问，看慕南絮看这个簪子看了这么久，以为她很喜欢，怎知会突然要求收起来。又不好多说，只得先放入锦盒中以后放到梳妆台最顺手的位置。中秋过后几家喜欢举办宴会的夫人又开始大肆张罗，被关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慕鸾飞在王氏的带领下又重新出现在了大家的视线。丞相府的事大家不敢议论，但有些看不惯慕鸾飞的倒也不忌讳的找茬。燕儿的死，杨大人的高升，说的虽然难听，不过也都还可以忍耐。唯一让她愤怒的事只有一件——“娘，九殿下单独宴请了慕南絮这件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慕鸾飞听到这个消息几乎都要抓狂。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李溯渊，可却偏偏被慕南絮那个贱人给捷足先登，她怎么能忍。“我要去找那个贱人！”

慕鸾飞还未来得及反应，王氏一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慕鸾飞脸上立刻就浮起了清晰的指印，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王氏。“输就是输了，别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王氏的声音冷得像冰。慕鸾飞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泪水立刻涌了出来：“娘！你知道的我不能没有九殿下，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贱人将九殿下从我身边抢走！”

“你还拎不清楚吗！”

王氏喝道，“跪下！”

慕鸾飞吃了一惊，不甘心地跪下了。“从小到大，我把你捧在手心里，吃的、穿的、用的都是给你最好的，就连天上的月亮都恨不得摘下来给你。不期盼你成龙成凤，至少也不能步了你娘我的后尘！”

王氏越说越气，“可是你呢，别人挖好陷阱你就跳，没有计划好就去险害人，被人借力打力也就算了，现在还敢在这里跟我大吵大闹，半点也不知道上进……浪费我对你的一片苦心！”

慕鸾飞听了，心里委屈，想哭又不敢哭，含着泪水愣愣望着王氏。王氏气急败坏：“鸾飞，娘从小是怎么教育你的，世间男子皆薄幸，钟爱的不过都是女子好看的皮囊。尤其是九殿下，他从小在宫中长大，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现在他对慕南絮不过是一时新鲜，等过些时日自然会好的。”

慕鸾飞近乎失语：“可是慕南絮……”这女人精怪的很，说不定早就给九殿下施了妖术。“慕南絮那里你就先别管了，你父亲最近宠着她，什么好东西都往那边送，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讨你父亲开心。”

王氏想到慕南絮不过就是最近跟九殿下走的比较近，慕蓝山却觉得这门亲事马上就要成了一样，三天两头的召她去书房问话，还往她院子里送了不少下人。“你可知道，如今你爹就像撮合那小贱人和九殿下在一起，今天直接就嘱咐林妈妈有空就去三荷院教她宫里的规矩。”

慕鸾飞一下子失去了冷静，厉声道：“这个贱人！”

“好了，既然现在已经走到这一步，你也要加倍努力，别让她一直以为丞相府只有她一个女儿。”

王氏的声音里带了些冷酷。“娘，女儿知道错了！”

她一下就膝行到了王氏身边，甚是悔悟。王氏看着泪水盈盈的慕鸾飞，叹了口气，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哪能不心疼。她亲自俯下身，擦干慕鸾飞脸上的泪水：“你知道吗女儿，你的一切都比慕南絮要优秀得多，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不可再中了别人的奸计，失了你父亲的心！我相信，有了你父亲的支持，不管慕南絮多么聪明，只要你往那里一站，孰轻孰重他心中还是有掂量的。”

毕竟是养在身边的女儿，怎么也比外面的强啊。慕鸾飞虽然还是泪痕未干，可神态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我知道怎么做了，娘。”

现在明白犹未晚矣。王氏欣慰，“你爹昨夜没怎么睡，找个时候送些清新提神的吃食过去。”

慕鸾飞明白，送走了王氏以后就连忙在自己的小厨房里忙活。三荷院中。因为慕蓝山的‘宠爱’，院子里多了很多不必要的人。慕南絮静坐在窗边，看着院中那群循规蹈矩的下人各自忙活着手中的事，眸子沉了沉。“现在老爷更重视小姐，院中的人也增加了不少，为什么小姐却好像一点也不开心？”

依兰将新鲜的柑橘切成等分的六瓣以后放入盘中。“人多未必就是重视。”

慕南絮淡淡地说，目光却停在了在梅树下扫地下人身上。“二小姐放心，那人叫一心，是世子派来保护小姐的。”

林妈妈说着，手上还在检查着昨日给慕南絮布下的功课。照理说慕南絮是在坪良村长大的，照顾她的马氏不过是个目光短浅的妇孺，女红书法应该都没有系统的教过她，可看着手中的这些作品，没个十几年的功夫是绝对出不来的。“二小姐不论是仪态还是女红在这上卞都已是上乘，老身惭愧，已无可传授小姐的了。”

林妈妈没有谦逊，慕南絮的仪态是得到众女眷认同的，完全不输宫中那些妃子公主。至于女红，慕鸾飞的双面绣已是杰出，而她所绣更给人一种立体生动的印象，就像所绣之物是活的一般。慕南絮笑的苦涩，能不出色吗？为了不给李越离丢脸，她没日没夜的在房间里顶着一个酒杯走来走去。因为他夸过慕鸾飞的绣技，她也就不顾其他拜了上卞第一绣娘芸娘为师，也不知道流了多少血才得来他一句‘尚可’。“妈妈过奖了，不过都是些雕虫小技。”

“二小姐过谦，老身在这丞相府呆了一辈子，也见过不少的夫人小姐，事实如何心中自有判断，不过二小姐……”林妈妈极其认真的看着慕南絮，“老爷多疑，这些东西暂不可在他面前展露。”

依兰不懂，有个出色的女儿不应该很自豪吗，为什么还要遮遮掩掩的。转眼看向慕南絮，见她淡淡一笑，“妈妈说的在理，这些东西一会儿就烧了吧，我会重新上交一副绣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