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慕蓝山一把甩开了王氏纠缠着自己的双手，愤怒一蹬，在旁边的慕鸾飞趔趄一下，赶忙将母亲扶起，嗫嚅道：“父亲息怒，母亲不是有心顶撞的，实在是关心则乱。”

“既然这么关心就让管家送你回王府好好关心一下吧。”

王氏整个人呆住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慕蓝山就已经离开了这里。她拉着慕鸾飞，多年的委屈全化成了泪水，喷涌而出。慕南絮从外面买完东西回到定远侯府，刚下马车就看到一个清秀的身影站在不远处。她见到慕南絮看了过来，轻轻俯身，虽轻纱蒙面，但那如一泓清泉盈盈流动的眼睛却格外荡漾人心神。“婠婠，那个人是？”

“应该是百香楼的明珠姑娘吧。”

婠婠拿着东西顺着慕南絮的眼睛看过去，“刚刚就听到守门的小李头说看见明珠姑娘了。”

慕南絮眉眼轻轻一眨，再看过去的时候，那名女子已经不在那个地方。“小姐，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依兰有些担心的问道。“无事，我们回府吧。”

太子已死，王远被抓，作为一切因果的明珠却能相安无事的在这里站着。看来这借刀的人就在自己附近啊。慕南絮幽幽的垂下眸，听着校场训练渐停的声音，转头问道：“表哥回来了吗？”

“少爷进宫去了，暂时未归。”

慕南絮轻轻点头，王家出事，慕蓝山在朝中的势力必定受到不少影响，定远侯府虽不过问朝事，可霍铭毕竟是皇帝最亲信的人，此中牵扯不可能不知。慕青莲虽然与慕蓝山关系不甚好，可毕竟血浓于水，担忧牵连也是在所难免的。“二小姐不必忧心，少爷说过会陪二小姐去向老爷请安就一定会准时回来的，二小姐只需安等片刻就好。”

婠婠宽慰道。“侯爷应该快操练完了，我先去厨房准备，表哥回来了你再告诉我。”

“早就听说二小姐厨艺了得，不知道婠婠今天能不能也沾沾光？”

婠婠咧着嘴笑着，嘴里的口水都快要顺着缝隙流出来了。“我会在厨房多留一份的。”

慕南絮笑笑，拿过早上出去采购的菜，嘱咐了依兰两句就进了厨房。霍铭晨练回房梳洗完换了身衣裳，见到慕青莲手中盘着佛珠惴惴不安的一直看着大门，走了过去。“陛下早就有心废太子，慕丞相混迹朝堂多年不会看不出来，你放心，不会牵扯到慕家的。”

“我知道。”

兄长如此精明，又会审时度势，就算陛下想要株连王家，他也能够全身而退。可毕竟也还是亲兄妹，就算看不惯他的某些做法，也还是免不了担忧。霍铭看着她，用满是老茧的双手紧紧握住。“爹娘一大早在这大厅手牵手，应该不是单单为了在儿子面前炫耀夫妻恩爱吧。”

霍宸凌跨着大步，如沐春风的走进了大厅，嬉皮笑脸的样子丝毫不像是才从宫中回来。“你舅舅他……”慕青莲问道。“陛下只处置了王远，并未牵涉他人，我出宫的时候舅舅已经和七殿下走了。”

“知道了。”

果然担心都是多余的，慕青莲冷哼了一声，“让人准备开饭吧。”

霍宸凌微眯着眼，侯在外面的婠婠立马赶去了厨房。“葱花鸡蛋饼，百合杏仁粥，厨房今天倒是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慕青莲尝了一口粥，“杏仁颗粒饱满，百合晶莹剔透，熬煮的时长恰好，不错。”

“这饼煎的也不错。”

霍铭说道。霍宸凌看着二老吃的有滋有味，连忙问道：“爹娘难道不想知道这些东西都是谁做的吗？”

“你那手艺我和你爹早就心知肚明，今日一直未见南絮，这些是南絮做的吧。”

“不知道姑姑、姑父可还喜欢？”

慕南絮端着一个精致的拖盘做了进来，微笑着说：“南絮昨日看姑姑脸色不太好，想着百合杏仁粥有润肺止咳，清心安神之功效，便试着做了。”

“你有心了。”

“其实南絮也是有私心的，南絮听表哥说，姑姑做的饭菜乃是天下一绝，只是现在身体不好不常下厨，南絮就想，要是姑姑身体有好转，南絮不就可以一饱口福还能顺道从姑姑那里偷学一两手了吗。”

慕青莲不禁噗哧一笑：“你这丫头，嘴倒是甜的很！”

想想，她又感慨起来。“不过我这身子也不知道还能拖多久，很多事都力不从心，只希望你们这些小辈能够好好的。”

慕南絮轻轻地为慕青莲乘上一碗新粥，言语也是小心翼翼的：“姑姑，天大的事也没有您的身体重要，只要您身子硬朗，我们不也跟着沾着福气吗？况且南絮看，姑姑今日的气色就比昨日好上很多。”

慕青莲被慕南絮说的笑得合不拢嘴，望着慕南絮笑了：“你这嘴跟抹了蜜一样，也不知道像谁。”

“哪有，南絮说的可都是事实。”

慕家人最欠缺的就是其乐融融的亲情，现在子侄都在，当初她能哄得皇上宫妃都笑呵呵的，更何况慕青莲呢？慕南絮把手中的碗盅递给慕青莲，笑盈盈的哄道：“姑姑再尝尝我这粥是否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甚是可口香甜。”

慕青莲边说边笑。霍铭看在眼里，心里也对慕南絮多留心了几分。之前在猎场见到时还以为只是个有些小聪明的姑娘，现在看来这心思细腻绝非一般闺阁女子能够比拟。“母亲，明日是十五，可还需要去清凉寺上香？”

霍宸凌问道。慕青莲垂下长长的睫毛道：“南絮明日随我一起去吧。”

慕南絮抬起了眼睛，看了慕青莲一眼，却发现对方眉眼间带着隐隐约约的伤感。自己当时搬到定远侯府本就是说着要陪慕青莲去清凉寺祈福，现在她开了口，自己当然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是。”

饭后，慕南絮随霍宸凌去了水榭。“明日我有事不能陪你们一起去清凉寺，我会让婠婠跟着你，千万注意安全。”

“清凉寺香火十分兴旺。不说经过的文人骚客、旅客商贾、游学应试之士，就是上卞的皇族贵戚、达官贵人，也多有去烧香拜佛的，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人会选择在那里动手，更何况王远明天就送去刑场了，王氏就算再厌恶我也应该不会选择在明天来找麻烦吧。”

慕南絮回的轻描淡写，但内心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要说现在最想她死的就是王氏，其次就是李越离，可现在发生了这种事，他们双方应该都没有闲心管自己这里。“婠婠尚武，记着千万别一个人擅自行动。”

“表哥何时也学会婆婆妈妈了。”

霍宸凌淡淡望了她一眼，转而笑道：“这不是看你把我娘哄得高兴，怕你要是出个意外，我娘少个乐子吗。”

“多谢表哥关心，南絮惜命的很，定会照顾好自己和姑姑。”

“絮儿……”霍宸凌看着她欲言又止，将手中握着的东西又藏会了袖中，“我办完手中的事就去找你们。”

慕南絮点点头，两人看着微风掀起的波澜再也没有说话。第二天一早定远侯府的马车就出行了，霍铭要上早朝派人来知会了一声，而霍宸凌，慕南絮等到最后也没有看见他。清凉寺的主持已年近九十岁，未出家之前，原是金科状元，经纶满腹，才华横溢，然而高中之后回乡接自己的结发妻子时却发现妻子早已亡故，最后伤心欲绝，看破红尘，落发出家。如今主持清凉寺，一心修佛，成了一名德高望重的高僧。定远侯府每逢初一十五都要来礼佛，老方丈一早带了几个小僧，亲自到山门迎接。慕青莲下了马车，由林妈妈搀扶着，抬眼向山门望去，只看到方丈身披大红百衲袈裟，率领几个僧人在山门前。方丈见慕青莲走过来，踏上一步，双手合十顶礼，说道：“阿弥陀佛！如贵妃今日驾临山寺，正在里面参拜，夫人一路辛苦，老袖先带夫人到后院休息。”

慕青莲答礼说道：“有劳大师了。”

方丈说道：“夫人里边请！”

慕青莲点点头，吩咐道：“你们先将东西放到厢房。”

丫鬟们立刻跟上来，收拾起马车上带来的物品。慕南絮蒙着面纱，袅袅婷婷地跟在慕青莲身后。虽然未见其容，单凭这副装束、这段身材，也让众人眼前一亮，彷如仙女下凡。一路进了寺庙，外面的喧嚣仿佛被隔绝，清幽的香火味沁人心脾。方丈道：“这间院子幽静，与小寺也只有一墙之隔，夫人和小姐先在此休息，如贵妃那边结束之后，老衲再遣人来请你们。”

慕青莲微笑道：“有劳大师费心了。”

这一次他们会在清凉寺呆上三天，除了以往带来的丫头，侍卫，霍宸凌还在暗处安排了一些人守着院子，确保他们的安全。实际上慕南絮听到霍宸凌这样安排的时候认为他多虑了，清凉寺虽不是皇家寺院，但每逢有贵重女眷来上香，都是要封寺，一般外人是进不来的，更何况里面的僧侣个个习武，寻常毛贼也都是望而远之。慕青莲要在禅房里念经，慕南絮在一旁没事做，便一个人到院子里散心。院子坐北朝南，四面有一丈多高的青砖墙围着，四周佳木葱笼。花草繁茂，奇石假山，曲径通幽，实乃一出秒境。依兰跟着慕南絮在院子里逛了一圈，说：“小姐，这清凉寺虽然简陋，但这景致也还算清幽别致。听说啊，这里的佛像特别灵，不管是什么祈愿都会实现，所以香火很是鼎旺。”

慕南絮不相信这些什么神佛理论。要真的烧个高香就能得偿所愿，那这世上不是遍地都是达官贵胄，文人侠客，哪还有什么穷人病人。佛曰七苦八难就是要你别寄希望于他人，凡是都是自己的体验，才能历劫成长。不过，这这些都是她自己的想法，总不能强加给这些心中还存希望的小姑娘。她笑着点头，道：“那你可是有什么心愿想要实现？”

“小姐休要打趣我，愿望是要放在心里的，说出来就不灵了。”

“好啊，那一会儿就让你一个人走在后面，慢慢将所有的心事都全部说给菩萨听。”

“小姐。”

主仆俩正有说有笑的嬉闹着，林妈妈突然赶过来行礼：“二小姐，如贵妃有请。”

说着，她便拿眼睛去瞥跟在后面过来的宫女。慕南絮抬眼一看，来者果然是如贵妃的贴身婢女韵香，问道：“不知娘娘找民女何事？”

“娘娘的心事奴婢又怎会知道，姑娘还是快与我前去吧。”

看来是推不掉了。慕南絮淡淡一笑，道：“如此，烦请姑娘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