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沉重的气氛仿佛扼住了柳流的喉咙，存在都感觉异常困难。“九殿下，妾身并不知道兄长与何尚书私下策划了此事，没有及时通知殿下是妾身的过错。”

柳流说完这句话只觉得后脊梁都在发怵。李溯渊一笑，将柳流的秀发在指尖流转，“那两个老东西本就不是真心想帮我，这不怪你。”

“谢殿下体谅。”

柳流委身想靠上李溯渊的肩膀。李溯渊微微一侧让她的头落了空，“回去就把府中的那些舞姬都遣散出去吧。”

柳流一慌，“殿下是不满意那些舞姬吗？妾身回去就为殿下换一批新的。”

李溯渊微怒，“不用了，慕府是个清净地，以后这些莺莺燕燕都不许在踏进去。”

柳流被惊吓住，但更多的是心疼，当时提议让慕府歌舞升平的就是李溯渊，现在说废就废，那些舞姬可花了她不少钱，这一遣散又得出去一大笔银子。清凉寺外三里处废屋，残破的屋楼，发黑的墙面全都表现出这所房屋曾被大火如何侵蚀。女子红衣飘飘，站在屋宇之中仿若重现当时大火一幕。男子踩碎了地上已经烧透的废枝，看着女子的背影道：“娘。”

女子轻声一笑，“还以为你有了兄弟就不想认我这个娘了。”

“儿臣现在所有的尊荣都是娘给的，不敢忘。”

“既然不敢忘，那么为何我嘱咐你的事一件也没有去做？”

“齐楚现在已经够乱了，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柔伊和李溯渊也自然会将这潭水搅混，我们又何必一定要插这一脚呢？”

“因为我高兴。”

女子邪魅的笑颜与天空的夜色交汇在一起，层层相叠变成更深的颜色，“柔伊和李溯渊各怀心思，虽然都是想要挑拨慕南絮与何紫言的关系，不过今日一事你还没有看出来吗。那两人比他们更精明。”

女子的笑意渐浓，男子的脸上却不带半分欢喜。何紫言与慕南絮自打送别宴后就看似貌合神离，两人三番四次的争执仿佛也印证了大家心里的猜测。两人的对话越来越少，看似维持着和平，其实越来越远离。人人都以为魏坤事件时何紫言的那番话是将两人推向最终的导火索，可谁曾想慕南絮当时的气愤离场和何紫言远远的目送相望皆是为了后来的事。“何紫言一直都不喜欢魏坤为了私欲中饱私囊克扣百姓，这次正好借着柔伊的挑拨就将魏坤除去，顺便还与慕南絮共同演了这出戏试探身边那些是李溯渊的人，哪些又是柔伊的眼线。”

女子想着都觉得好笑。柔伊故意让使用吹矢的人露出破绽被慕南絮发现诱她去天牢，随后就提议李溯渊让柳尚书包围天牢逼着慕南絮从暗道逃出去，最后再让李溯渊抓住慕南絮不让她再回到上卞。计划原本是这样的，可是两人对对方都不信任，中途就出了变化。李溯渊想让慕南絮帮他就一定会让她回去，派人直接将慕南絮杀了对柔伊来讲当然是最方便的事，可这样就会离间了她与何紫言之间的关系，所以他让何必带着人去将两人以私会的罪名抓起来。这几日何紫言因为慕南絮和霍宸凌之间的关系本就已经疏远了很多，要是再当场捉拿正着，必定会让何紫言彻底对慕南絮失望。他们计划的很好，只可惜挑错了对手。“柔伊现在应该气坏了，趁李溯渊还没对你起疑就快点行动吧。”

女子拂了拂衣袖绯红的双眸略微有些疲惫，“抑制毒素的药已经不多了，要是还找不到冥蛊咒，我只有带着她下去与我做伴了。”

男子的手在衣袖中握紧后又松开，“儿臣定会尽力。”

“行了，那些虫子追我追的紧，再不走柔伊就要找来了，你也快些回去吧。”

“是。”

女子一抬手，晶莹的粉末从袖中飘出，原本什么都没有的地上出现了几只米粒大的小虫，她再一挥手地上的虫子就消失不见。夜风带来一丝凉意，女子看着月亮笑了笑，消失再了夜色中。渭河上，捕鱼的渔夫朝河中撒入渔网，没过一会儿渔网开始有了动静，船也开始不断的摇晃。于是渔夫开始收网，心中想着捞起这条大鱼今日就这样收工。锐利的牙齿咬破了渔网，在渔夫用力将它打捞上来的瞬间，它从水中翻腾而出霎时咬住了渔夫的手。渔夫来不及将手收回，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一条胳膊就这样被这条不知名的鱼啃食干净而亡。喧闹，吵杂。事发后官府的人马上将河道全都封锁了起来，可消息还是传了出去。人心惶惶。大家纷纷猜测渔夫是在捕鱼的时候得罪了河神，所以河神从水里出来将渔夫的胳膊砍断了。也有人说各种有个断臂的水鬼，昨日他刚好出来找替死鬼，没想到渔夫这么倒霉刚好撞到了。总之在传言中，渔夫的死全都变成了神鬼作乱。为了换气，慕南絮他们轻身简装出了宫门。十二公主挽着慕南絮并肩而走，脸上笑盈盈的与慕南絮诉说着以前她在街上当小霸王的过往。“就是这里就是这里，以前有个恶霸在这里欺负人，九哥三两下就把那个人打趴了，那个人吓得再也没在上卞出现过。”

十二公主欢喜的指着街道的一角说道。“还有食家，当年宸凌哥看上了这栋楼，九哥就将这栋楼买下来送给了宸凌哥。”

慕南絮看着十二公主眼里泛起的微波，那段时光应该是她最怀念的日子。“走吧，九殿下他们还在等着。”

原本约定是在慕府相见，结果不知何因慕府外围堵着很多人，慕南絮正准备吩咐小花子从后门进去告诉李溯渊改地方就看到树儿向他们走过来。“娘娘，九殿下他们已经去了倚月楼。”

树儿说道。“那我们就去倚月楼吧。”

离去时慕南絮特意再看了眼堵在慕府外的人，他们头上大多数人都戴着草帽，脚上穿着的草鞋湿漉漉的，看上去就像刚下过水。倚月楼的情况也不比慕府要好上多少，渔民的渔船将倚月楼为了个团团转。“九殿下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不仅慕府跟着遭殃，这倚月楼今日也别想要营业了。”

慕南絮半笑着朝李溯渊所在的窗边走了过去。窗户底下渔民小小的渔船看上去只有巴掌大，每艘船上坐着一个渔民，渔民拿着自己的鱼枪全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倚月楼。“昨日死了个渔夫你知道吗？”

李溯渊将窗户关上道。“渔夫因为出河捕鱼而死的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十二公主也学着慕南絮刚刚的样子将头探出去看外面的景色。一个渔夫发现了她，朝她看过去，凶狠的目光像是要吃了她，吓得她赶紧关上了窗户。“捕鱼而亡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渔夫死的时候断了一只胳膊，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个东西。”

李溯渊坐了下来提起茶壶往杯中倒了一杯，“你猜猜是什么？”

十二公主走到慕南絮身边才感觉到李溯渊的目光中有了自己，“难不成是谁的随身物品？”

“是柳夫人的。”

房间中做隔断的金色珠帘显得有有些格格不入，慕南絮走过去将珠帘拨开，“夫人你的裙摆掉出来了。”

柳流赶紧牵了下自己的裙摆从隔间走了出来，讪讪一笑，“刚刚在隔间休息了一会儿，没想到娘娘这么快就到了。”

慕南絮笑而不语，怎样的休息需要侧耳倾听。十二公主面露不悦，“要想休息就回府休息，睡在隔间像什么体统。你要记住你不仅是慕府的夫人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出门在外多顾忌下自己的形象。”

十二公主显然没有发现这只是柳流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一顿责骂将柳流说的面红耳赤。“公主说的是，妾身以后会多注意的。”

没办法柳流只好先认错。慕南絮一笑，道：“说吧，在渔夫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是柳树枝。”

柳流委屈的都快哭了，“全上卞姓柳的这么多，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渔民就一口咬定柳树枝指的是妾身，一大早的就将慕府围了个水泄不通，最后还跟着我们到了倚月楼。”

慕南絮看了她一眼，不似说话，“没人会无缘无故的冤枉一个人，那现场应该不止有柳树枝吧。”

“还有慕府的腰牌。”

霍宸凌推门而进，看了眼李溯渊，继续说道，“那渔夫的尸体是被水浪打到岸边的，一只手没了，一只手抓着柳枝，因为死的古怪最开始渔民们都以为是河神索命，直到后来官府的人封锁了现场检查以后才发现，渔夫的手是被锋利的锯齿咬断的，并且在他的身上搜到了慕府的腰牌。”

又是柳枝又是腰牌的，难怪这些渔民会认定柳流与这件事有关。“老让他们跟着也不是个方法，自己大大方方的出去解释清楚吧。”

慕南絮说道。“要是能解释妾身早就去解释了。”

柳流话音刚落，窗外就响起了落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