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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互监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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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仁逸,你看好了,这是你们第17互监组的名单:陆仁逸、李贵银、任国伦、杨晓超。互监组长陆仁逸。要求所有互监组成员从早上洗漱如厕到吃饭、出收工、干活、活动均不能离开相互视线,记住没有?”

积委会大组长何少宁问陆仁逸。“记住了!”

陆仁逸响亮地回答道。然后陆仁逸转头对旁边的三个人说“李贵银和任国伦都是有几年劳改的老人了,杨晓超,你刚从入监队下队,你在入监队也学过,在劳改队都是以互监组为单位生活改造的,所以我们要相互熟悉一下,你介绍一下你的情况吧。”

“是!报告组长……”“停,这不是入监队,不要那么严肃,不用说报告词!”

陆仁逸含笑打断了杨晓超的话。“我叫杨晓超,56年人,今年30岁。住玉阳市陈都区,因盗窃罪被区法院判8年,余刑7年3个月,家有父母,妻儿,和四个兄弟姐妹。”

任国伦道“7年3个月,紧赶紧可以减三次刑,最后一次要是搞个省级改造积极分子,可视为重大立功表现,一次就可以减两年啊!”

80年代,因为严打的刑罚较重,运动过后,为了维护判决的权威,一般不改判,但是在减刑假释幅度上格外宽松,只要在服刑期间没有严重的违规违纪,刑期对半减不是梦想。随着《刑事诉讼法》和《监狱法》的逐步完善,理论上减刑假释幅度只要不超过总刑期的一半,实践中达到三分之一就特别理想了。“杨晓超,咱们是窑厂做砖的,活累些脏些,但是伙食好,说实话一般农村家庭也吃不到这些伙食。老杨,想早回家就不要怕吃苦,多干些活早回家两年总比少干活晚回家的干活总量少,这个你自己都能算出来。我要提醒你的是,劳改队不打勤,不打懒,专打不长眼。”

“咱们出的是外工,老劳改都喜欢说,干活时十个劳改九个能跑,不能跑那个是正在和政府干部一起谈心的。但是咱们家都是当地的,你往哪里跑?终生追捕,抓获了还要开批判大会,关禁闭,加刑,还会连累家里,划不来,咱的砖场都是十年以下本地的小刑期,管理宽松些咱们要珍惜……”“你们知道什么是互监组吗?土改时期有互助组,是互相帮助的,咱们是劳改,就是互相监督的,你们要记住,有些孬孙,跟你套近乎,不是好事。”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前年其它中队出个笑话。有两个劳改犯私下套近乎,拜把子,相约某天一起逃出去,在约定逃跑的前一天,两个心怀鬼胎的把兄弟分别向政府干部偷偷汇报都,说对方想约定他逃跑,因为举报别人逃跑会立功减刑,这两个老江湖都想设个圈套制造立功机会,想到一块了……”“后来怎么处理了?呵呵,十几根电棒整没电了,一个人一个记大过处分,相当于三年内不能减刑,半年没有会见资格,三十六斤的惩罚镣铐戴了一个月……”“罪犯之间最好别谈感情,组织里志同道合的是同志,单位里一起工作的是同事,我们是一起服刑的,叫同犯。社会上别的地方讲友谊,我们如果相处出友谊,就必须打散,不在同一个互监组了,为什么。政府不会给你拉帮结伙,当牢头狱霸的机会。”

说到这里,陆仁逸想起前世人们常说的‘四大铁’,他对“一起分过赃”这个关系的“铁”持鄙视和怀疑态度。新世纪的10年,他所在城市的市属监狱四个监区分散,准备合并时,管理比较混乱。除夕夜伙房一名罪犯趁大雪逃跑。雨雪天气电网不敢通电,但高墙不是摆设,这名犯人跳下去后摔昏迷一会,醒了后发现腿骨折了。他深知等待他的将是天罗地网的追捕,所以他没有回家,不敢找入狱前的社会关系,他去找一个刚释放的,他在监狱相处最好的一个朋友。朋友就离监狱有八十公里,他赶到时天已经大亮,他向朋友父母自我介绍,说是他们儿子的最好朋友,想借些钱。因朋友已去粤省打工,他们就用朋友父母电话通话。通话完之后,朋友又联系自己的父母,“先不要给钱,你们做饭给他吃”。然后朋友迫不及待地联系监狱“提供逃犯线索多少奖励?”

大年初一,监狱已经全员上岗,取消全体休假,追捕小组分赴各地,按照有关规定,罪犯脱逃不超过24小时可以不按照事故报告省监狱管理局,是追捕逃犯的黄金期。接到这个线索,立即给予答复“只要线索属实,3万元奖励马上兑现!”

这位“好朋友”一听,道,“我们关系那么好,起码得五万。”

就挂了电话。不到十秒,电话就回拨回来了“五万没有问题,人在哪里?”

逃犯在朋友家强忍着骨折的疼痛,早餐还没有吃完,派出所的警车已经到达。想着物价的浮动,25年后的五万元相当于现在的多少?500块?也就是说,现在监狱最好的友谊值500元?“组长,抽烟!”

杨晓超殷勤地掏出一盒阿诗玛,给陆仁逸掏了一根,陆仁逸说自己不抽烟后,他给李贵银和任国伦分别让了一根,,把烟装在口袋后,又从口袋里摸了一会,掏出了一根香烟,陆仁逸眼睛瞄了一下,杨晓超含在嘴里的香烟是8分钱一盒的大钟。陆仁逸笑了笑:“看来在入监队家里已经来接见了……”杨晓超嘿嘿一笑:“我三弟,杨晓明,我们弟兄俩感情特别深,他说每个月都会来看我……”晚上睡觉,陆仁逸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杨晓超、杨晓明这两个名字勾起了他对另一个时空的回忆。十一年后,以陈建国为首的犯罪团伙,肇始于机动三轮拉客的陈建国受欺负后与做搬运工的杨晓超认识,然后陈建国的弟弟陈建革加入,杨晓超的三弟杨晓明加入,最后是陆仁逸加入后退出,这两对兄弟就成了牢固的犯罪团伙。这个犯罪团伙的犯罪时间正处于社会转型的阵痛期,农村收入低,城市下岗人员多,重特大案件高峰期,几乎每个省都有一起甚至数起十几条命案的影响恶劣案件。歹徒们固然穷凶极恶,理应受到最严厉的打击,但是不可否认,肯定也有社会诱因,不然,为什么这样的大案后来基本上没有了呢?不是恶人变老了或者是杀光了。而是社会进步了,给有心向善的人提供了更多的机会。陆仁逸一直认为,不管是东北的四爷,西京的小黑,潇湘被人称谓张总的劫匪,他们上学作文《我的理想》可能是抄别人的,可能是交了白卷,但是,小时候没有一个孩子的理想是长大后被五花大绑,被跪在雪地里,等待脑袋后面的枪声。救赎十年后的自己,不重蹈覆辙。顺便也救赎一下曾经做小生意受欺负,打工被欠薪,后来慢慢变成恶魔的普通人,不知道会不会有一点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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