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影!你在下面磨蹭什么?快上来!”
楚亦斜倚着栏杆,一脸不悦地看着她身旁那个书生打扮的男子。 “不跟你说了,我要上楼去了。”
朱影站起身拍了两下衣袍,又回头对着徐子辅道,“你家贫就不要到这种地方来当散财童子啊!借你盘缠是让你好好读书,不是让你来看什么歌舞的OK?”
说罢她就提着衣袍,“登登”跑上楼去了。 徐子辅愣在原地。她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哦可诶”是对自己失望的意思? 其实今日真的不能怪徐子辅。他自从来了长安,一向节俭,每日除了住店吃饭也没有旁的花销,时间都是用来读书。 今日是其他的考生约他一起来胭脂坊聚会,他想着今后大家若是同时考中,同时入朝,也算是同期,必要的社交还是要有的。 何况这胭脂坊楼上和楼下的价格差很多,普通席的价格也就和普通酒楼差不多,并没有很离谱,徐子辅这才随了其他赶考的考生一起来看看。 说起来刚才楼上那位招呼朱影的翩翩公子,好似矜贵无比,来头不小。若是能够结交一二,将来岂不方便? 徐子辅这么想着,就连忙收拾东西,与其他考生作别,向着楼上奔去。 “咦?圣……研大哥呢?”
朱影推门进来,发现李研不见了,刚想问“圣上呢?”
忽看见一旁侍立的两个婢女,连忙改口。 “他有事先走了,”楚亦拉着她坐下,用一种看透一切的眼神望着她,“你该不会是……想他了吧?”
“我呸!”
朱影每次在李研面前,就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起一层又掉一层,现在他走了,顿觉浑身轻松。她那么问,只是想确认一下这个人已经走了而已。 “那就好。”
楚亦指着桌上的果盘,示意她随便吃,又后仰身子,靠在椅背上斜睨着她,“阿研家里妻妾成群,且个个出色,你跟了他可讨不着好。”
“楚如归!你哪只眼睛看出我要跟他了?”
朱影吃着一片哈密瓜,抬眼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像我这么视钱财如粪土的人……” “哦?你视钱财如粪土?”
楚亦不信地挑了挑眉。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朱影将一个果盘里的水果全吃了,只剩下几只葡萄,“倒是你,伴君如伴虎,你离他这么近,很危险知不知道?!”
二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唇枪舌战,隔间外忽传来敲门声,“朱姑娘!朱姑娘!”
楚亦责备地看向她,“他怎么知道你是女的?”
朱影赶紧咽下最后一颗葡萄,讪讪地笑道,“这人就是我在路上偶遇的一个书生!”
“朱姑娘!朱姑娘!”
敲门声不停。 楚亦皱眉,示意婢女去开门。 “唉,朱姑娘,我想起来,上次借了你的银子还没还呢!”
徐子辅进来,先找了一个借口,然后转头看见楚亦,立时两眼放光,“这位公子是?”
朱影不想理他,他若是诚心还钱,刚才就还了。他追上楼来,显然是为了巴结楚亦。 可看见他和楚亦两个大眼瞪小眼,也觉得尴尬,就随口道,“大理寺楚少卿。”
“原来是楚少卿,久仰久仰!”
徐子辅的小心脏激动地砰砰直跳,拱手作揖道,“在下徐子辅,是……来京参加今年春闱的考生。”
大理寺少卿,那可是四品!徐子辅心里盘算着。 “徐公子客气,请坐。”
楚亦大方地一招手,徐子辅就在刚才李研坐过的位置上坐下了。 婢女收走了李研用的酒杯,又给徐子辅换了一副新的。 “少卿大人,在下不才,其实刚才上楼来……是存心想结交大人。”
徐子辅倒是很坦白,见楚亦也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就直言道,“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楚亦颔首,朝他微微一笑,“好说,好说。不过我们大理寺的事情比较无趣和繁琐,不知徐公子是否有兴趣听啊……” 朱影发现这两个人,一个带着玩味试探,一个带着目的接近,聊得倒是很开心。 “不知大人眼下在办什么案子,可有在下能出力的地方?”
徐子辅端起酒杯,不客气地就喝了起来。 “眼下这个案子还真是棘手,”楚亦打量着这个不起眼的书生,长相平淡,身子瘦弱,就是一双眼睛忽闪忽闪,鬼主意很多、胆子又大的样子,“此案关系到楚某的家事。”
徐子辅拿酒杯的手僵住,心想这下糟了,本来就是想献个殷勤,怎么还触及到人家的隐私了? “倒也不是什么秘密,”楚亦看见他神色突变,便爽朗一笑道,“且已时隔多年,徐公子就当个奇案听听。”
接着两人便支走胭脂坊的婢女,将楚家灭门案的大概聊了个遍。 朱影在一旁听着,发现这个徐子辅心思缜密,果然还是有一些才干的。 “徐公子,事情就是这样,你觉得……眼下该从哪里查起呢?”
楚亦说完了,便端详着对面的书生,静静等着他的答案。 “据少卿大人这么说,此案真是牵连甚广,又年代久远,大有查无可查的意思。”
徐子辅几杯酒下肚,胆子也壮了,舒服地靠在椅背上沉思起来,“此案的外部势力,想必大人都已查过,但不知……内在各方,可有查过?”
楚亦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我死去的家人?”
“在下绝无冒犯之意,只是,如此大的祸事,在下猜测定然有个隐藏的导火线,而那根导火线,或许就在此案的受害者之中。大人不如回去查查,”徐子辅忽然坐正身子,低头拱手,又凝神抬眼道,“而且……此案暴徒手法之凶残,令在下颇为在意,像是对女眷有什么深仇大恨,大人不妨……查查女眷。”
楚亦闻言,心下震动。 能在京城做出如此大事的必然不是宵小之辈,他之前怀疑的要么是觊觎他楚家权势的权臣,要么是反对削藩的藩镇,从未想过会与女眷有关。 “歹徒手法凶残,但也可能是因朝堂之事而迁怒于女眷啊,”朱影觉得不可信,急忙反驳道,“从何处看出歹徒憎恶女眷呢?”
之前他们的确是这么考虑的,认为是藩镇或是其他朝堂势力将楚家灭门,才牵连了女眷无辜受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