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秋菊兴冲冲的跑进来,道:“少夫人,您不用着急,少爷回来了”。 边说着,富贵跟在后面走进来,黑二姑赶紧起身迎上前去。秋菊拿过鸡毛掸子,小心的掸去主子身上的尘土,然后拿过热毛巾,让少爷擦把脸。这边,黑二姑递上一杯热茶,喝了几口,富贵说: “秋菊,你去看看饭菜,让他们一会端上来吧。”
“嗯,好的少爷。”
看看秋菊出了门,富贵就把去老太爷房中经过详细诉说一遍,并着重把老太爷表扬的话复述一番。黑二姑听了,面色泛红,有些扭捏不好意思起来。她轻声说: “夫君,谢谢您和老太爷的理解夸赞。姑且不论奴家讲的对错与否,首先来说本意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好,为了你好。既然嫁了你,你就是我终身的依靠,我的心里就再无外人,只有一心一意帮着你把咱们家搞好,不会再有其它想法。”
“嗯,很好,是啊,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往后无论什么事情,咱们都要好好考虑,做的全面周到一些。”
“夫君说的极是,不过刚才听到夫君说还要杖责何六,你说这样做合适吗?如果真的打了,这个梁子可就永远结下了。”
“唉,没办法啊。夫人,你就是不责罚,让他净身出户,驱出咱们府上,你说他心里能情愿?”
“况且,他犯了这么大的错,如果没有一点惩戒,怎么能服众?所以我考虑,这件事非做不可,还要大张旗鼓,让府中之人受到震慑,以后再也不敢为非作歹。”
“嗯,夫君说的也是。那么就这样吧。”
“另外,我想问一下,从你接手府中庶务这也十多天了,你难道不担心何六将所得赃物转移出府?”
“嗯嗯,夫人所虑极是。这件事我已经早有考虑,自从老太爷安排何六三日后将府上收支账目报给我开始,我就安排来顺找几个人,分头盯着,看看这个何六有什么动静,最近一段时间,何六的一举一动都在咱们的监视之中。”
“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听了富贵之言,黑二姑心里暗道,看来丈夫并不是一个花拳绣腿的公子哥,他已经逐渐成熟了。但是,在内心里,对处理何六一事,她总是感觉还有一丝说不出来的担忧,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担忧,亦或是恐惧更为准确。 她知道,这个何六在府中管事多年,熟悉府中事务,现在不但把他扫地出门,而且暴打一顿,折了面子,后果很难预料。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犹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况且,少爷与何六已经势同水火,如果犹豫不决,反受其害。的确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那么只能这样了,就由他去吧。 李府东大院,也就是咱们以前说的看戏的场所。最北面摆着张桌子,富贵少爷满脸严肃之相端坐在椅子上,桌子上面摆着一个卷宗,来顺还特意寻来了一块方正的木板,说来甚是好笑,他说这是模仿县太爷审案子时的惊堂木。 往日里人五人六、耀武扬威的何六,今天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风采,此刻他被倒剪双手,垂头丧气、没精打采的跪在桌前。 在他的后面,一左一右站着两个身材魁梧的仆役,手里拿着厚厚的木板。 院子里面,站满了府中所有的家人、仆役、仆妇和丫鬟使女等人,黑压压的全是人头。大家都好奇的盯着前面,有的还在悄悄的小声嘀咕着。 在北面的一间空房里面,秋菊陪着黑二姑正在从窗户向外看着院子里的情形。 这时,只见富贵拿起桌子上那块方木用力一拍,发出了“啪”的一声,此时大家的注意力一瞬间全都看向了这里。富贵喝口茶水,润了润嗓子,接着说: “各位,静一静,今天的事情,想必大家已经知道,这个何六,咱们李府的大管家,这么多年了,府上可以说没有亏待他的地方,但是大家知道他暗地里都做了些什么?欺上瞒下,中饱私囊,他这个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李府,还有没有老太爷?大家说说,应该怎么治罪?”
一开始,众人还没有敢吱声的,只是在私下里议论纷纷。这时,就有几个平日里受到何六欺压的下人带头大喊,“打死这个狗东西,这种人就应该送交官府按律治罪,决不能让他逍遥法外。少爷,这个何六,坚决不能再用了,让何六滚出去!”
伴随着几个人这一带动,院子里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对,打他,打他,绝对不能就这样饶了他。这个何六良心丧尽,吃里扒外,他不是人,他的良心都让狗吃了。少爷,我们同意,先重重的打一顿,再送交官府治罪。 听到现场众人七嘴八舌的嚷嚷,何六惊恐的闭上了眼睛,他心里想,这下全完了,难道今日就是我的死期?他转念又一想,不能吧,虽然自己所作所为罪不可赦,但也不至于死罪吧?如果送交官府,想想那些刑具,唉,真够自己受的。单单是想想,就后怕。完了,完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只听来顺大声说话: “安静,安静,大家都静一静,下面听少爷训话。”
这边,富贵就学着老太爷的样子,痰嗽一声,道: “刚才大家都说了,这个何六做的事情确实令人气愤,打他一顿,送交官府治罪都不为过。但是咱们府上,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所在,何六可以不义,我们不能不讲情面。这样吧,根据大家刚才说的,昨儿我已经禀明老太爷,将何六杖责二十大板,然后净身出户,永不再用。大家认为如何?”
“好,同意,少爷英明。”
随着众人的欢呼,现场还想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好的,既然大家都同意,我宣读一下何六的罪状,然后开始杖责。”
富贵少爷接着当众宣读了何六的主要罪过,当然贪污银子的具体数量他可没有明说,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宣读完毕,两名健壮的仆役开始“行刑”。平日里大家都恨透了这个何六,今天可算有了这个报仇的机会。 只见二人摁倒何六,褪下裤子,然后高举木板,抡圆了用力拍下来,倒是没有听到多大的响动,但是伴随着何六杀猪一般的嚎叫,众人看到,那臀部立刻就隆起来一道道血檩子,等到二十板子打完,那屁股上面就像开了花一样,红的,白的,鲜血迸流,让人不敢直视。 开始何六还嗷嗷的叫着,后来就疼的哼哼不出声来了。富贵命两个仆役架起何六,问道: “何六,怎么样,打的你屈不屈?冤不冤?”
这边何六紧咬牙关,怨毒的看了一眼富贵,转头又望了望众人,然后快速低下头,口里嗫喏着,道: “都是奴才之过,不屈不冤。我愿赌服输,甘心情愿领罪。”
“好,既然你认识到了错误,来人,把他架下去,收拾好他的东西,即刻送出府去。”
现场众人又是气愤,又是一阵唏嘘。昨日还高高在上,今日里却沦为“阶下囚”。这不是老话常说的,眼见他忽忽悠悠起高楼,顷刻之间又见他楼塌了。 还是那句俗语讲的好啊,为人莫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 行的正,走的端,才是王道。 就在何六眼睛怨毒的看向富贵的瞬间,黑二姑也从窗子里面看到了,她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何六那充满怨毒的眼光,就像一道利箭射向了她。 没来由的,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黑二姑出于好意,富贵和老太爷等人一念之慈饶了何六,实际上等于救了何六。因为方方面面的原因,没有将他送交官府,但是却不得不打,不得不罚。因而当众杖责他二十大板,剥夺了他没有来得及转移走的贪腐财产,因而双方也结下了难分难解的刻骨仇怨。 何六这个小人,后来还是兴风作浪,将李府祸害的不轻。 这是后话,此处暂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