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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方祥的讲述,常然并没有多意外。
从方祥说他们也住在疯人院内时,常然就隐约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只不过那个时候第一是了解不多,第二是他也没有多想。 现在方祥说起这件事情,常然却注意到了最不容易被人察觉的信息点。 “你是今天早上才发觉不对劲的?”常然一句话,问得方祥有些发懵,眼神逐渐变得迷惑,不明白常然这话问的是什么意思。 “对。”
即便如此,方祥仍旧尽可能给出一个回答,“今天早上经过走廊的时候,忽然发现的。”
话说完,方祥就反应过来了。 她在这里工作至少也有几个月了,这几个月里,进出宿舍不知道多少次,但她从未有一次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偏偏就在常然出了问题,他们准备去精神科一探究竟时,她捕捉到了空气中那一丝微妙的气息。 太巧了。 就仿佛有一个程序设定好了,当他们做出某些决定时,事件就会被触发一样。 众人沉默着,常然的目光却忽然瞥向了一直安静待在一旁的叶晴。 她看上去没有之前那么有活力了,瓶身上的裂缝越来越大,到现在大约已经有两、三毫米宽,贯穿整个瓶身,似乎下一刻整个瓶身就会裂开一样。 似是察觉到了常然的目光,叶晴一个激灵,就好似刚睡醒一样,左右看了看,忽然开口道:“你们要上列车吗?那我的秋千怎么办?”
常然一怔,他总感觉叶晴这个年纪应该对玩的东西没什么兴趣了才对,可她这么执着,让常然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之前进入配药室之后,他们在里面遇见了高兴平,据他说,他已经进来很久了。 配药室里面的各种痕迹也证明,在他们到来之前很久,那里面就有人生活了。 叶晴被放出来的时间也不短,她更像是一个诱饵,把外面的人引诱到配药室去,按照时间推算,她待在这瓶子里的时间恐怕要以年计。 犹豫片刻,常然还是没能忍住。 “叶晴,你在瓶子里待多久了?”
“诶?”
叶晴一怔,皱着眉头细细思索,“不是很记得清了……就记得对面病房里的病人已经换了很多次,经常是不认识的人在里面。”
她说着,抬头看向常然他们,“你们是不是也要走了?”
果然。 这话算是证实了常然的猜测,与外表不符的心性,她的心智应当在进入这个瓶子之后就再也没有增长过,被迫停留在了当初的那个年纪。 “嗯,要走了,给你做完秋千就走。”
常然说罢,深呼吸一口气,随后看向方祥,“木板还有吗?还需要一点绳子。”
方祥瞥了一眼叶晴,点头道:“我去拿。”
当事人却完全处在情况外,似是没有想到常然答应得这么爽快一样,一时间扭捏起来。 “诶,真的要给我做吗?”
叶晴说着往常然的方向蹦跶两下:“你把我举起来,瓶口向下倾斜,我有东西给你。”
叶晴一副认真的模样,常然只得照做。 把她举起来,常然还费了点力气,比他预想中的要重一些,整个瓶子连带一个脑袋估计得有个十五斤左右,好在整个瓶身方便抱着,能省不少力。 就听见瓷瓶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滑动的声音,是硬物,摩擦着瓷瓶内壁,叶晴脸上很快出现了痛苦的神色,看样子那东西硌得慌。 只见叶晴涨红了脸,一枚金灿灿的金币从瓶口和脖颈之间缓缓滑出,上面还带着血丝。 随着第一枚金币当啷落地,更多的金币鱼贯而出,就像是打开了闸口一样。 那些金币堆叠在一起,红色与金色混杂在一起,倒有一种别样诡异的美感。 仔细查看两眼,常然很快发现这些金币上不仅仅只有血色,还有一些粉红色的球状物,像是小肉瘤一样,挂在金币上被带出了叶晴体内。 一眼扫过去,常然心里大概有了点数,这一小堆金币大约有十枚左右,每个差不多有四分之一个手掌大小,不管是从身体的什么地方出来都有够人受的。 但最令常然在意的还是那一坨一坨的小肉瘤,像是长在叶晴的身体上一样。 “好了好了!放我下来!”
随着叶晴出声,看样子这些金币就是全部了。 常然赶忙把她放下,叶晴则像是用尽了力气一样,侧身倒在了地上。 这时方祥也带着做秋千的材料回来了,看到眼前这一幕时,不由得皱起了眉。 “这是?”
看到金币上的污渍时,叶晴面上也有些尴尬:“有点脏,洗洗还能用。这些都是之前我上列车的时候落在瓶口里的,我拿不了,就只能任凭它滑进去。”
“可以倒出去的吧?”
白卜看着地面上的金币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却在话出口之后意识到了不对劲,“啊……对不起。”
不管是在列车上,还是在疯人院里,只要还在三楼,那么就有人需要金币。 医护人员看不到她,可病人能够看到。 只要有一个知道了她身上有金币,那么这个消息将会迅速在三楼扩散开来,到那个时候,叶晴还能不能活着就两说了。 常然将地面上的金币拾起,血液粘稠,仅仅十枚金币,放在手里沉甸甸的,有几枚金币甚至已经弯曲变形,似乎真的是黄金铸成。 犹豫片刻,常然问道:“真的要给我们?你自己不用吗?”
看那个售货员的态度,她那里能买到的东西不少,要是金币足够,说不定能买到身体和自由,但这两样东西的价格,怕是不会低。 但依叶晴这种情况,她有足够的时间去积攒金币。 谁料叶晴笑道:“用不上了,我快死了。”
一听这话,几人的脸色就变了。 叶晴用头顶着地,似乎想要爬起来,常然赶忙上前扶了一把。 “谢谢。”
叶晴扭过身,随着她的动作,瓶身上的裂缝愈发宽阔,“从配药室出来我就觉得不太对劲了,整个人就好像没有力气一样,我花了点时间才明白,啊……我这是要死了。”
叶晴说罢,笑了一声,闭眼深呼吸一口气,再睁眼的时候似是又恢复了之前的活力。 “我依稀记得,按照我家的规矩,人要是死了就该落叶归根,实在回不去,就剪一缕头发带回去。”
几人沉默许久,再次面对这样的事情时,他们比上一次更麻木。 半晌后,方祥问道:“你家在哪?”
叶晴缓缓摇头:“不记得了。”
“我老家的院子很漂亮,种了一颗桂花树,花开的时候,很香。”
方祥抿着嘴,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安慰人的话,可又总觉得,这种时候,语言竟显得如此苍白。 叶晴笑笑:“好,我喜欢桂花树。”
走廊里再次陷入了一片沉默,不远处就有病人在嬉笑打闹,人间的嘈杂此刻与他们格格不入。 沉重的气氛像静谧的湖水一样快要将人溺毙,辛宁开口打破了这片氛围。 “走吧,把秋千做好。”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做了个简易秋千,叶晴满脸兴奋地试坐,也不敢推得太高太用力。 与她之前的无力反差甚大,一个词忽然从常然脑海中蹦出。 回光返照。 只是不知道这片光能遗留多久。 入夜,随着护士们的离开,几人就已经听到了列车的汽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