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卓布和同伴们趴伏在丛林里。 直到夜幕降临,死寂般的原始林地渐渐有了动物的鸣叫和呜咽声后,才慢慢摸回瓦坎达的方向。 他们一路看着被推平的狼藉通道,一颗颗两人环抱的奥古曼、尼奥维从根部被熔断,推拢在一旁,常见的灌木、金合欢草都被碾压成片片的绿色草垫。 瓦坎达外围的变化甚至一时让他们失了方向,但这条足以并行两辆大型运输卡车的通路,一直延伸向王国内部。 砰,砰,砰..... 他们手里的包裹行囊都掉在了地上,尼卓布没有哭喊,只是拼了命的向湖畔的平原跑去,他疯狂的打着双腿,不时被石块绊的踉跄。 一边跑一边无声的喷涌着泪水,一股脑的扑在了密密茫茫,盖满了整块河谷平原的族人身上。 尼卓布抹了抹眼泪,塌塌的鼻子一抽一抽的,他摘下特查卡的黑豹头盔,仍是没有叫嚷的摇晃着王兄的身子。 越来越多的瓦坎达族人从山洞或密林中走出,哭天的悲怄声起伏着,尼卓布不敢相信的看着特查卡抽了抽嘴角,他这才想起伏下身,听着振金铠甲里隐隐的心跳声。 渐渐的,仿佛死尸般瘫倒在草地、泥土上的瓦坎达战士相继起身,他们茫然的看着周围,天色已经黑下,但仍能清楚看到彼此都安然无恙,身上没有丝毫的损伤。 “没事的,尼卓布,不要哭。”
特查拉轻轻拍着终于嚎啕大哭的幼弟,抓起了地上的头盔,急切的环视了一圈,看着互相拥抱哭泣的族人们,一切安好,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长长松了口气,心里大概有了计较,不经意的扫了眼西北方向,手里的头盔,啪,的掉在了地上。 延续千年的隐秘国度瓦坎达,什么都没有改变,又什么都变了。 ............................ 清早,纽约曼哈顿区。 新立神盾局总部,突变力量研究室。 即便汉克·麦考伊再如何保证这次的试验一定会很顺利,查尔斯·泽维尔仍旧踌躇的不肯坐上那把像极美发厅烫头用的椅子。 他对那种脑子里捅进去铁钎,再搅和搅和的彻骨疼痛记忆深刻。 “科学研发部的史塔克先生过来看过,给我提了不少意见,他也参与改动了神经突触接头的敏度和功率。”
“他确实是个天才,听说最近在对一种二战时缴获的未知能量做元素分解,搞不好能凭借发现新元素获得诺贝尔奖呢。”
清瘦的汉克拖着脚下与身体比例严重不符的巨大皮鞋,一边在控制台上一遍遍确认着数据设置,一边对霍华德·史塔克颇为推崇的赞扬道。 查尔斯听后下意识扬起眉毛,眯着眼睛,看着那台像样不少的脑波仪装置,又觉得还有点像死刑犯用的电椅。 “谢谢你汉克,那位史塔克先生的风评可不是什么靠谱的人,你的安慰真的很有帮助。”
他一边嘟囔着,终于还是走上台阶,坐了下来。 汉克·麦考伊手心出了些汗,他在白大褂上蹭了蹭,回身小心的托起银灰色的脑波仪2.0版头盔,长嘘了口气,缓缓放在查尔斯一头浓密棕黑色长发的脑袋上。 “咳...泽维尔教授,那个,瑞文今天没有陪你过来吗?”
“叫我查尔斯就好,瑞文最近总是跑出去,我现在毕竟有了学院的教职工作,还有这里的顾问事务,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天天盯着她了。”
汉克有些失落的推了推眼镜,向查尔斯示意头盔已经戴好,犹豫了几秒后还是吱吱呜呜的问道: “瑞文她喜欢看电影么?我,我有两张梦露小姐的新片《乱点鸳鸯谱》首映票,是个西部爱情电影......” 汉克磨蹭着开始讲起了电影的剧情梗概,不断试图阐明这部片子一定会很精彩,值得一看,查尔斯有些呆滞的愣了愣,挠了挠自己的额头,笑出了声,接着道: “汉克!我相信这一定是部好电影,瑞文会有兴趣的,她一向喜欢出去玩,但是你要注意帮我盯着她点,别乱用能力。然后...我们是不是该开始了?”
“哦!对对,是的,这次脑波仪改进后加装了一个功率阀,会随着你的脑电波探索度,逐渐提高辐射范围,不会一开始就.....‘撑爆’脑子...” 汉克忙不迭的点着头,白净清秀的脸颊涨的通红,他语速极快的解释着仪器改进后的特点和优化内容,刚想问起瑞文的变种能力到底是什么,手里已经按下了启动钮。 哐,哐,哐... 从控制台节节传递来微蓝色的光亮,顺着一簇簇合金包裹的管线通路到查尔斯带着的头盔上,他的面庞被幽蓝色的光芒映照的异常神秘,大脑短促的针刺般疼了几下,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查尔斯·泽维尔扩散开自己的心灵力量,几乎是瞬间就覆盖了所在的整个曼哈顿区,随着他的动念延伸,脑波仪的能量增幅率也在随之提高,虽然仍有些不稳定,时不时的太阳穴会感到胀痛,但基本上能正常使用了。 “怎么样?”
汉克看着逐渐露出几分狂热笑容的教授先生,忐忑的询问道,查尔斯的心神似乎早已飘到了未知的远方,他的双眼看着汉克脸庞,但焦距却在千里之外。 查尔斯·泽维尔的脑中仿佛构件了一片笼罩在灰雾当中的世界,只有生命才会具有色彩。 密密麻麻无穷尽的普通人类是白色的,零星的红色脑波影像是变种人,但在茫茫人海中格外显眼,甚至还有脑波频率较高,与人类近似的绿颜色猩猩、蓝色的海豚...... 查尔斯可以任意的将感知念头投射向他们的脑中,瞬间就能获得对方的视野和心思,他控制着自己的心灵感应,屏蔽掉无尽磅礴的众生思想,将注意力集中在扎眼的红色脑波人影中。 这一刻,转念间便可驭使千万生命意志的伟力,让他不自觉的迷醉在其中。 变种人的独特脑波映像只能用来区别他们的突变身份,但是判断不了变种能力和水平,不过查尔斯可以随时投射到对方的脑子里,不仅见他所见想他所想,更能顷刻间遍阅这个人的一生。 他时而坐在出租车上,看着纽约热闹的百老汇街头,不时注意着有没有在路边招呼的客人,握着方向盘的手,皮肤深黑,粗大而有力。 时而在一处还未有客人落座的酒吧舞台上跳着舞,身姿翻转,妖娆俏丽,似乎是某种男性喜欢的节目...... 整个纽约市,很快尽在查尔斯的脑中,他看到长岛方向有一个特别的影子,不是红白或者任何动物的斑斓色状,而是隐隐放光,如同钻石般辉耀的精神影像,分为的引人瞩目。 他好奇的探了过去,还未接触就急忙撤了回来,一闪即逝。 查尔斯很快就意识到,这是那位不好惹的年轻女士,理智的跑远了些,向更远的地带扩展,以纽约为中心,一路探索着。 费城、巴尔的摩、华盛顿...... 他的意识甚至来到了白宫,因为在那里,也有一个鲜红的影子。 “哼!还算聪明。”
纽约长岛的豪利特庄园大宅,艾玛·佛罗斯特从松软厚实的天鹅丝绒被里猛的撑起身子,一手抓着被角,掩着胸前鼓胀的白嫩丰盈,眸中精光一闪,挑了挑眉,凌厉的冷哼道。 “怎么了?”
詹姆斯·豪利特揽过艾玛莹莹一握但格外有力的腰肢,好奇的问着。 艾玛眼光中瞬间的犀利神采,顿时化作一汪清润的池水,钻回了被窝,又缠上了詹姆斯金玉质感般的身子。 “是那个年轻教授,他应该是借助了什么仪器,把心灵力量的投射范围大幅度的提升了,在费舍尔球场时我就感受到过浩瀚如海的精神力量一扫而逝,当时还以为会是肖手下的那个变种人。”
艾玛一边摩挲着詹姆斯胸膛的皮肤,和自己比较着,一边温柔的解释道。 虽然突破后完全掌握了突变能力,并且在解开了钻石变身后,她的皮肤蜕变的得难以置信的好,不仅莹润,洁白至极,而且光滑的似乎是最鲜嫩的鸡蛋白,连毛孔都毫不可见。 但即便是这样,似乎也和詹姆斯有所不及。 他的身体是一种全方位的完美,骨骼比例和身型,暗合某种美学韵味,从每一根发丝,到平满如雪的白玉色牙齿,都仿佛进化到了人类的极致。 “没有可能是他自己的力量?”
詹姆斯对于心灵领域的力量形式一直非常好奇,但这方面太过玄而又玄,难以用语言形容。 “不会的,那种有着特殊能量波动增幅的力量痕迹非常明显,不过以他的心灵感应再配合这样的仪器辅助,掌握整个世界智慧生命的意念精神都有可能......” 艾玛有些担心的看着詹姆斯,她自己当然不会受到影响,尤其是钻石化后还能撑起范围广大的心灵壁障。 詹姆斯的精神更是与肉体合一,连“看”都看不到他的心灵影像,仿佛是一个普通人类,但当你真的试图探究深入,便会发现自己的心灵力量面对的是一颗苍莽雄浑的伟岸山脉。 可能在查尔斯·泽维尔这样强大的心灵力量下自保的人,恐怕全世界也没有几个了。 詹姆斯的手在被窝里揉捏着什么,摇了摇头轻轻笑了笑道: “研究所屏蔽心灵感应的材料开发越来越完善,艾瑞克的这位同事应该是得到了官方的帮助,这样的力量......不需要我们担心,他已经给自己招惹上了大麻烦。”
艾玛面色潮红的强忍着没有吭声,重新掩上了被子。脱胎换骨后,她的身体素质也有了大幅度的提升。 ......... 华盛顿,白宫圆厅。 “好的!总统先生,FBI一定竭力配合神盾局的工作,您请放心。”
埃德加·胡佛应约翰·肯尼迪总统的招唤,同新改组成立的新任神盾局,情报部部长罗杰·杜力,就突变力量的调查计划表着态。 在公开场合上,胡佛局长对历任总统先生的恭敬太度从来都让人挑不出刺。 即便几十年过去,他所谓“影子领秀”的称号早已传遍了美利坚政坛,但他个人依旧在官方层面足够的谨慎。 肯尼迪总统最后嘱咐了两句,格外关心的提出要在调查推进的各个阶段,详细的向自己汇报。 胡佛低垂着脑袋,似乎真的年岁大了精气神不太好,他看着栎木桌腿上的节疤,对总统先生不太寻常的重视态度,突然感兴趣起来。 “......就这样吧,变种人的事务作为美利坚情报优先级的第一阶,我还有些提案要签署,两位——” “总统先生,我希望能跟您再沟通几件重要的情报消息。”
肯尼迪话音一滞,并不太乐意的点点头,但神色一切如常,没什么异样,和罗杰·杜力又握了握手,勉励几句,终于独自和埃德加·胡佛待在了圆厅里。 总统先生突然觉得有点别扭,侧肋又麻痒刺痛起来。 胡佛伸了伸腿,瘫靠在沙发上,两手摊开,变得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他利索的起身,到一边熟练的打开酒柜,为自己倒了半杯威士忌。 “冰块呢?”
“冰——” 肯尼迪口中下意识的刚蹦出一个词,就紧紧闭上了嘴,他看着胡佛自顾自的翻找了一圈,勉强凑合的没加冰块喝了一口,声音洪亮的说道。 “先生,令弟的事情影响很不好!他和那个女明星——您也特别熟悉的,梦露小姐,在很多场合都被拍到了。”
胡佛在“特别熟悉”这两个词上语意古怪,肯尼迪总统刚刚提上来的气劲儿顿时哑了下去,他捏着钢笔帽,看着自己手下的这位局长大人继续忠肝义胆的汇报道: “您也知道,外界会在‘肯尼迪’这个姓氏上做文章,甚至将你们兄弟俩都会联系在一起,好莱坞的三流写手都疯了!这简直是史上最棒的风流故事模板,还有人拍到——” “好了胡佛局长,不管是谁拍到了什么,怎么拍到的,您想必都有办法处理,不用再跟我讲了,最近调查局是不是经费不太足,我会给议院写提案的。”
约翰·肯尼迪声量并不大,但语气坚定的止住了胡佛接下来的一通表演,近三十多年来没有一位美利坚总统避免过被他捏拿或是拉拢,能坐到这个位子上的人,个人喜怒早已不重要。 政治家,是一种特殊的生物。 “咳咳,经费问题其实不大,我是有些不安啊,这个新成立的神盾局权能制约太少了,而且他们会做什么情报工作?本来就是搞武器研究的嘛!美利坚内部再分裂出一个情报机构也会很麻烦。”
“那你说该怎么办,让FBI和神盾局合作,你去里面兼份理事职务怎么样?”
“我觉得可行!”
胡佛当即抓住了肯尼迪试探的问询,颇有些老骥伏枥,义不容辞的牺牲劲头。 “呵呵...局长先生真是为美利坚日日着想,操碎了心啊,就像您二十年前那样,向当局提议把我派上太平洋战场,当初一个小小的中尉,竟然都能入了您的眼。”
总统先生扣上了笔帽,似笑非笑的和胡佛轻松的聊起自己还在海军任中尉时的经历,那和煦灿烂的笑容,看起来真的像是老友间唏嘘曾经的时光一般。 “唉,您也知道我的工作性质,虽然只是个中尉,但您当时的岗位却很重要,海军情报室外国情报处的军官与疑似间谍的女士有了牵扯,调到前线也是一种保护嘛,而且——” 胡佛有些鼓起的眼珠上,松垮的眼皮耷拉着,喝尽了最后一口威士忌,抻了几秒才悠然道: “而且靠着那次英勇的泅渡作战胜利,你才有了美利坚战斗英雄的巨大声望和政治资本不是?”
过了片刻。 从圆厅里走出的胡佛先生没有急着离开,他在拐角走廊的长椅上一屁股坐了下来,也无须在意来往的白宫工作人员。 1943年,被派往太平洋战场的海军中尉约翰·肯尼迪,其所指挥的PT-109号鱼雷快艇舰被日本人的鱼雷击沉后,肯尼迪中尉以惊人的勇气,救起了多位下属官兵,并最终泅渡获胜。 在医院数月的疗养后,肯尼迪回到了美利坚,成为名噪一时的战斗英雄,甚至一度不逊于那位如今只剩下一个封存代号的男人,也靠着这份声望资本,肯尼迪之后的军、政道路一番风顺起来。 “离岸十几海里武装泅渡...还带领七八个人...嘿嘿!”
胡佛狡诈的笑了笑,这位总统先生当年的战绩吹嘘的有些过头了,人老成精的胡佛局长脑子里不断闪过关于肯尼迪早期和近期的情报,事无巨细到甚至包括他的个人医疗记录。 轰的一声,脑袋里凭空炸响了一个念头。 埃德加·胡佛雷击般的怔住了,他嘴唇无声的上下翕合,脑中串联起众多零碎的细节,而关于变种人群早已于人类社会中存在数十年,甚至目前呈阶梯式数量递增的报告,一页页的浮现在眼前。 时任并创立联邦调查局的局长胡佛先生心里,几乎笃定了一个念头。 ......... “肯尼迪总统是变种人!”
查尔斯·泽维尔喘着粗气从脑波仪的增幅状态中退了出来,他没有再继续探索下去,脑中不断闪回起在白宫所看到的唯一的一个鲜红色脑波映像。 那可是坐在白宫圆厅里的,现任总统先生。 .......................... 遥远的世界屋脊,喜马拉雅山脉深处位置的一座古旧庙宇型建筑,不可思议的矗立在雪峰半腰上。 这座规模颇为不小的木石宫殿精致但不华丽,飞檐反宇、层楼叠榭,孤零零的立在这儿,却没有任何上山的道路,仿佛是凭空从碧穹落下一般。 可没想到就是这样毫无人气,绝迹断踪的深山古殿,竟真的还有人居住在此。 “至尊法师。”
一个老年模样,发须花白的黄皮肤男人,穿着赭红的连襟袍服,从一扇扭转着细碎星火的光圈中走出,向着庙宇式样的殿堂上首低头捏诀,恭敬行礼道。 “王法师,维山帝结界修复的如何。”
“回至尊法师,结界已无大碍,那片大陆上的无人山谷被崩毁成一片绝域,很像是世俗国度里十多年前在霓虹投放的‘炮弹’所造成的。”
一位盘坐在蒲团上,紫色阔袖的消瘦身影浮空而起,随即分开双腿从石阶上走了下来。 她有着一头白金色的及腰长发,身型高挑但很单薄,从面容上看去应当是个年轻的女性,可嗓音与言行举止却又像个男人般。 除了胸前挂着一个古朴的黄铜吊坠,一袭紫衣,再无外物。 她轻启薄唇,音色雌雄难辨,清亮如玉珏交击,说的语言,竟是詹姆斯再熟悉不过的华夏语。 “不会是凡人所为,至圣所造就的三位一体维山帝结界,防范的是魔法与异度空间的邪魔力量,炮弹火焰,流星陨石这样现实层面的破坏并不能影响到结界。”
“那...” “是纯净到极点的生命能量和强大灵魂意识的爆裂,才会让维山帝的力量出现了空洞,如果不是距离天穹还很远,这股力量恐怕会让最近的至圣所封印,当即崩毁。”
至尊法师沉吟片刻,摩挲了几下手中的黄铜吊坠,复又吩咐道: “王法师,下去准备吧,在纽约设立新至圣所的工作,还要你多费心。”
年岁不小,个头也并不高大的王法师双手合十行礼,步履有力的晃着颇为硬朗健壮的身板,离开了古旧红木和板条青石搭就的庙宇殿堂。 面貌年轻英挺的至尊法师从袖中取出一枚两指穿入的黄铜色戒指,手中掐诀,旋转划开了一道喷溅着细碎星火的圆形门户,跨步走近,倏而跃入其中,消失不见。 最后一粒火星洒落在庙宇的石阶上,这座连空气中都能嗅到宁静,铜铃的清脆鸣响声里亦能看到岁月流逝的古旧殿堂,再次变的空寂无人。 似乎千百年来,从未有过人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