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逛着逛着,肚子也有些饿了,苏旗提议道:“反正咱们来都来了,不如就去这杭州府城最大的鸿运酒楼好好吃一顿,去一去身上的疲乏,怎么样?”
闻言,程炎有些踌躇。他家境贫寒,虽然之前得到了顾开祯的资助,不至于节衣缩食,但手头总归是不宽裕,支撑不起在这些大酒楼里的花销。 苏旗看出他的犹豫,却并未挑明,而是说道:“此次去华亭县,都是你们两个轮流招待我,让我玩得很尽兴。无论如何我也得表表心意,请你们吃顿饭啊!”
不等程炎拒绝,顾云霁就接话道:“那感情好啊!世子爷不比我们两个有钱多了?今天可得好好宰你一顿!”
说着,他又攀上程炎的肩膀,带着对方往酒楼走:“走吧程炎,别想那么多,就是吃顿饭而已。”
这回在华亭县苏旗主要是住在顾府,最多就是到程炎家玩了一天,哪里谈得上什么招待。程炎知道苏旗和顾云霁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保护他的自尊心,不让他觉得尴尬。 感受到两个少年真诚的善意,程炎心里涌上一股暖流,于是不再推辞,笑着道:“好,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虽然没来过这杭州府城的鸿运酒楼,但苏旗是吃喝玩乐的行家,他熟门熟路地走进酒楼外堂,冲着里面高声喊道:“伙计呢?快来人伺候!”
“来喽——”里面顿时有人拖长声调地应了一声,很快便见一个伙计小跑着出来。 见三人的穿着皆是不凡,一看就是出手阔绰的豪客,伙计立刻堆起讨好的笑容,姿态谦卑:“三位客官,要吃点什么?小店新上了很多菜品,有……” “先别说了。”
苏旗摆摆手,随便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说那么多,我也记不住,把你们店里的招牌菜全给我们上一份就行了。”
“得嘞!”
伙计笑得愈发灿烂,转身正要走,却又被苏旗叫住。 “诶等等,这两天有没有什么正当季的时鲜?有的话也来一份。”
伙计闻言立刻介绍起来:“客官你这是算来着了!这两天太湖白虾刚刚上市,个头又大味道又鲜,小店是今天早晨刚到的货,全都是活蹦乱跳的,新鲜得很!”
说到这,伙计意味深长地笑笑,做出个数钱的动作:“不过这食材颇为难得,每天都卖得精光,现在就剩最后一份了,客官若是想吃,这价钱可不便宜……” 苏旗眉头一蹙,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咚”地一声敲在桌子上,豪气地说:“瞧不起我?只管上菜就是,本公子有的是钱!”
看到银子,伙计顿时眉开眼笑:“客官误会了!小的可没有这个意思。不过这大虾烹饪起来有些麻烦,几位可能得多等一会儿。我这就去给厨房说,让他们快些上菜!”
说罢,拿了银子转身就小跑离开了。 想起苏旗刚才那副豪迈样子,顾云霁有些好笑,调侃道:“没看出来啊,世子爷平常这么阔气?真是让我们长见识了。”
苏旗在京城和世家子弟们厮混惯了,每到吃饭的时候为了充面子都主动买单,此时被顾云霁这么一说,还有些不好意思:“嗐,天下的酒楼都一样,伙计们看人下菜碟,你不大方点,他们就会怠慢你。”
很快,除了太湖白虾,其他的菜都上齐了。顾云霁几人正要开吃,就看见酒楼外面走进来一伙青年。 这些人二十岁上下的样子,都穿着整齐的学服,看起来像是杭州府学的。为首的青年气势张扬,昂首阔步地走进堂来,没素质地拿扇子急敲了几下桌子,发出一阵烦人的噪音,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那青年却一点都没有打扰到别人的自觉,高声叫道:“伙计人呢!看见你任大爷还不快来伺候!”
伙计满头大汗地跑出来,恭声道:“任公子,今天吃点什么?”
任英泽用扇子指了指身后的众人,说道:“今天本公子要在你这宴请同窗,有什么好菜尽管端上来!还有那太湖白虾,万万不可少!”
伙计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踌躇道:“任公子,其他的倒是没问题。但这太湖白虾,小店已经卖完了。”
“什么?卖完了?”
任英泽眉毛一横,“昨天不是和你说了我今天要设宴,专门来吃你们这的太湖白虾,你怎么就卖完了呢!”
伙计缩着脖子,小声道:“您这昨天也没给定金,按规矩是不能算预订的,所以没给您留。”
任英泽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但他也知道自己理亏,正想说算了,却看见另一个伙计端着盘太湖白虾放到了顾云霁几人的桌子上,立刻不干了,一把揪起面前人的衣领,质问道:“你不是说卖完了吗?那这是什么?你是不是想耍我?”
伙计可不敢惹恼面前这位大爷,拱着手连连告饶:“任公子您误会了,小的哪敢骗您呢?太湖白虾今天是真的卖完了,那几位客人的桌子上就是最后一份。您要是想吃,过两天再来吧,小的一定给你留着!”
闻言,任英泽身后的几人三言两语地开始起哄:“任师兄,过两天府学可就要考试了,到时候谁还有心思来吃饭啊?”
“就是啊,任师兄你说要请我们吃太湖白虾,我可是期待了好久,没想到还是吃不到。”
“之前看任师兄那信誓旦旦的样子,我们还当你多威风呢,没想到你说话也不管用啊,这酒楼连份虾都不给你留,今后你要再说请我们吃什么,我可不敢相信了!”
这些话刻薄又讽刺,每一句都是在当众下任英泽的脸面,要是就这么走了,他怕是在这些人之中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任英泽深吸一口气,打定主意要找回场子,他走到顾云霁几人的桌前,拦住正要把虾端上去的伙计,说道:“我今日要在这宴请同窗,就想吃这道太湖白虾,几位把菜让给我如何?我出双倍的钱。”
苏旗冷笑一声,头也不抬地道:“你宴请同窗关我们什么事?”
任英泽正要发作,但见几人衣着华丽,想必来历不简单,只得按捺住脾气,好声好气地道:“看几位的打扮,应该也是出身世家,怎么没在府学里见过你们?我是任英泽,杭州府城的人应该听过我的名号,几位今日与我方便,日后在府学也好相见嘛。”
“任英泽?没听过。”
顾云霁语气冷淡,“还有,我们不是杭州府学的学生,而是鹿溪书院的学生。”
“鹿溪书院?怪不得!”
任英泽嗤笑一声,突然抬高了声音。 他眉毛一扬,阴阳怪气道:“我还说是哪里来的小子,这么霸道地抢了人家事先定好的虾,原来是鹿溪书院的高官老爷们,是我等贱民不知好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