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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结束,顾云霁傍晚回到家里,累得腰酸背痛。
看到他那双沾满灰尘泥泞的靴子,徐书华吃了一惊,打趣道:“你这是去哪了?怎么,叙州府衙已经穷到了这个地步,还需要你这个通判大人亲自下田种地贴补府库了吗?”顾云霁揉着僵硬酸疼的小腿,说道:“倒也不是下田种地,但我看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今日一个白天,我把府城内大致转了一圈,逛了遍码头,巡视了江岸边的稻田,去了两个镇子的四个村庄,还断了一桩‘行贿案’和一桩‘偷稻案’,虽然这两件案子最后都是不了了之,但也够累得我了。”
听顾云霁说完今日的见闻,徐书华美目微讶,笑道:“如此说来,你这新官上任的头一天,过得可真够充实的。”
“何止是充实,简直是忙得不得了。”
顾云霁在外端了一天的通判威严,这会儿回到家整个人放松下来,一张脸皱成了苦瓜,愁道:“这才第一天,我就遇到了一个贪污行贿的县令,涉及到同知陈循洲一族的高昂地租,还有那桩我尚未弄清楚的田地归属的案子,过后还得找到那个妇人问问情况,事情还多着呢。”
“这些事情背后指不定有哪个官员的授意,或是几方势力的牵扯,解决起来棘手得很,叙州府的水比我想象中还要深,这个通判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
徐书华替他抚平皱起来的眉心,笑着安慰道:“你之所以会发愁,是因为你想当好这个通判,真正为叙州府百姓着想。要是换了别人,只怕一年到头都在府衙里悠闲坐着,除了写些口水公文糊弄上司,其他的事都交给下面的人去做,自己一概不管,怎么会像你似的到处去走访巡视?”
“公务难办是很正常的,慢慢来就好了,在其位谋其政,尽力而为嘛。你每多办成一件事,老百姓的生活就会多好一点,或许他们糠米掺半的饭食里,就能多一把米、少一把糠,这样想是不是有干劲一些?”
徐书华向来知道怎么安慰顾云霁,三言两语就将他胸中的烦闷和愁意化去,被妻子轻柔地按着眉心,顾云霁心头也软成了一片,伸手将她抱进怀里,温声道:“光说我了,你今日过得怎么样?”
徐书华弯起唇角,眉梢带笑:“我过得很好呀,不过也挺忙的。我把家里的财产全部清点了一遍入了库,把下人们各自的活计和事务安排完毕,还出门去了解了一下粮食蔬菜的市场行情价……” 细数起今日做过的事,徐书华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跃动着快活的神采,整个人都洋溢着不受束缚的自由和喜悦。顾云霁耐心地听着,此时才真正在妻子身上看出一点和女儿相似的性情——不管徐书华如今多么温婉端庄,但她曾经真的是个很活泼开朗的女孩子。 末了,徐书华又微微拧起眉头,有些不自信地道:“虽然未出阁时我跟嬷嬷学过如何打理家里,但好几年没实施过了,突然上手还是有些生疏,磕磕绊绊的,也不知道这样做合不合适。”
徐书华长期在外人面前都是端庄娴雅的样子,如今远离了规矩甚严的京城和婆家,精神放松之下露出来的本真性情显得尤为珍贵,顾云霁轻轻在她脸上啄了一下:“娘子这么聪明,肯定做什么都合适。”
徐书华俏脸微红,小声道:“你惯会哄我,效果还没见到呢,怎么就知道合适……” 顾云霁笑道:“说实话而已,怎么就成‘哄’了呢?娘子自幼熟读诗书,琴棋书画、治家理财无一不通,若非你不能科举,只怕我这个一甲进士的位置都得给你让出来。如今你只能在后宅之中稍稍显露本事,实在是屈才,如果可以的话,我倒希望你能和我在府衙一起当官,一起治理叙州府。”
徐书华听他越说越离谱,笑骂道:“要真是那样,咱们还是夫妻吗?你到底是我的丈夫,还是我的同僚?”
顾云霁偏头去贴着她脸颊,低低笑道:“二者又不冲突,白天我是你的同僚,和你一起断案理政,晚上回到家我是你的丈夫,给你暖床……” “……又不正经。”
徐书华满脸通红,生怕顾云霁再说出什么羞人的话,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却被他顺手捉住玉指亲了一下,顿时指尖一烫,条件反射般缩回手,羞得脖子都是粉的:“流氓。”
顾云霁笑了笑,不再逗她,善解人意地转移话题:“好,那我说正经的。既然都到了这天高皇帝远的叙州府了,你也不必再把自己整日圈在后宅,想不想跟我到府衙去看看?”
徐书华眼睛亮了一瞬,随即又目露犹豫:“可以吗?那毕竟是你办公的地方,会不会太好?”
顾云霁毫不在意:“有什么不太好的?这里又不是京城,没那么多规矩。我今日早晨上值的时候,还看到有吏目把自己的孩子都带来了,也没见有人说三道四。”
“你若实在有顾忌,就在快要下值的时辰来接我,顺便也可以来府衙内看一看,怎么样?何况整个叙州府之内,除了知府和同知,就是你丈夫我的官最大,就算他们心有不满,谁敢说什么?”
徐书华被他这故作霸道的模样逗笑,捧着他的脸笑得眉眼弯弯:“通判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呀。”
顾云霁替她拢起耳边碎发,调侃道:“再大的官威还不是被你治得服服帖帖的?今日我以惧内的理由拒了薛浏送的女子,只怕用不了多久,旁人就会以为我娶了个河东狮了。一不小心败坏了娘子你的名声,怎么办呢?”
徐书华双手勾上他的脖子,笑容明媚:“还能怎么办?河东狮的名声传都传出去了,那就干脆坐实好了。以后我就日日来府衙接你下值,将你的闲暇时间管得死死的,只怕你到时候还要嫌我烦。”
顾云霁一副被她迷住的痴汉样,心甘情愿地道:“怎会嫌烦?我就乐意被你管。”
开玩笑归开玩笑,顾云霁想让徐书华去叙州府县衙,倒也并非是心血来潮。这个时代女子一旦嫁了人,一辈子就被困于后宅之中,终生突破不了“妻子”和“母亲”这两个角色的枷锁。 顾云霁见过徐书华的自由和洒脱,也知道她才华出众,胸罗锦绣,不愿见她在后宅里一步步将眼界缩得越来越窄。所以每日下值之后,他不厌其烦地和徐书华讲述他白天的见闻,讲述他公务上的烦恼和欣喜,就是让她不至于与外界脱节。 接丈夫下值看似只是个很简单的行为,实际上一来一去的路上能够看见很多新鲜事,得知很多时新的消息,也可以在顾云霁办公时,“顺便”了解一下官府的日常公务和朝廷的时政大事……等等。这些东西,绝非是在家绣花带孩子可以轻松获得的。 受时代所限,顾云霁没法给徐书华如他一般的自由和权利,但若是能在原有基础上帮她多开辟一点活动的小空间,哪怕只是一点,也总比什么都没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