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羲和含笑轻嗯了一声。 “何至于如此?”
步疏林不解。 虽则他们与陛下立场不对,陛下也不是个心慈手软之人,但阳陵公主所犯过错,哪里就到了让亲生父亲恨不得其死的地步? “若是寻常时候,自然不至于此。”
沈羲和顺着短命的毛,“可陛下苦心经营十数年,就等今朝宣告番邦使节,我朝日后再不与四夷和亲,却被阳陵公主一朝摧毁。”
这绝对不是一场不知礼教,寡廉鲜耻的风流韵事,这是将祐宁帝的雄心勃勃,在蓄势待发之际,死死掐住了祐宁帝的咽喉,让他满腔热血不得不生生憋回去。 阳陵公主与穆努哈之事闹得满朝皆知,祐宁帝这个时候若是宣告日后不再与四夷和亲,不是笑话是什么? “陛下竟有如此打算。”
步疏林呐呐道。 不论陛下的初衷是为何,不和亲这份骨气,让步疏林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身为女郎,她不喜欢那些大义凛然让女郎和亲,来两方和平的大道理,她觉着这是一种男儿懦弱无能的妥协。 身为边疆世子,她比寻常人更清楚,汉族女人嫁到异族过得有多么凄苦,哪怕是和亲顶着公主名义出嫁也如此。 “阿爹说过,和亲吐蕃的公主,没有几位长寿,她们都在吐蕃郁郁而终。”
步疏林叹声道,“我泱泱大国,为何不以强势之态断了和亲之路?送嫁和亲,让我觉着万邦来贺不过是笑话!”
“我亦不喜和亲。”
沈羲和赞同道,“所以,只要阳陵公主死了,陛下依然可以他的不和亲壮举,甚至能够以此为理由,显得更顺理成章。”
“对。”
步疏林眼睛一亮,“如果阳陵公主死了,尤其是死在穆努哈的手上,陛下就能冠冕堂皇借此发作,将从此不和亲说得大义凛然,便是百姓也难以有半句怨言。”
阳陵公主死不死,步疏林一点不关心,尤其是知晓阳陵公主背后挑拨四公主暗害沈羲和,那日她亲眼看到四公主狠狠一马鞭抽在沈羲和所骑的马儿身上,她恨不得直接扑下来,将四公主给撕碎。 若非沈羲和福大命大,想到那条巨蛇,步疏林都心有余悸。 “阿林啊。”
沈羲和突然亲昵地叫了步疏林一声。 步疏林莫名一个激灵,下意识身子往后倾,防备地看着沈羲和:“你……你有何吩咐,直说便是……” 沈羲和噙着笑:“我无事要吩咐你,我只是要与你算一算账。”
“算账?”
步疏林有些茫然。 “嗯。”
沈羲和点了点头道,“陛下原是要与吐蕃撕破脸,最初是计划着要了你的小命,再刺激你阿爹,让蜀南大军换个人接掌。这事儿虽也有我的功劳,可崔少卿早已安排妥当,我深信便是没有我,你也能活着。故此,我并未与你算这一笔。”
“我……我还有何处欠你?”
步疏林弱弱地问。 “陛下杀不了你,没有将你们父女拉下来,但陛下也不曾放弃以吐蕃开刀,让你父女披甲上阵,开先锋。”
沈羲和接着道,“陛下对蜀南势在必得,只要蜀南与吐蕃一开战,你们父女只怕凶多吉少,你说是与不是?”
步疏林跟着点头。 沈羲和唇边笑意加深:“我呢,为了你将陛下的战场硬生生从吐蕃转移到了突厥,你和你阿爹尽可轻省,出战的便是我阿爹和阿兄,你说你是否欠我良多?”
好像是哎。 步疏林感动地看着沈羲和:“呦呦待我之情,我必铭记于心!”
珍珠等人极力压住要上扬的唇角。 步疏林说完,觉着自己仍旧不能表达对沈羲和的感激之情,索性道:“日后哟哟但有驱使,刀山火海,我绝不推辞!”
“好,我可记下了。”
沈羲和满意地颔首。 步疏林就更殷勤对待沈羲和,完全没有看到珍珠和碧玉怜悯的目光。 沈羲和这般做,步家的确受惠极大,但这不是沈羲和的初衷。沈羲和不会允许陛下毁掉步家,借助蜀南拿下吐蕃,否则西北危矣。 吐蕃在蜀南和西北之间呢,一旦发生大战,西北须得和蜀南合作,捆在一起更容易被祐宁帝一网打尽,还有祐宁帝神秘莫测的神勇军。 若是选择突厥则不一样,沈岳山和沈云安可以全心作战,吐蕃若有异动,步家不会坐视不理,突厥和吐蕃不同,陛下可以容忍吐蕃打败蜀南,然后让景王接援,顺利掌控蜀南。 却不敢如此对西北,若是突厥一旦突破西北这道屏障,京都就岌岌可危。 蜀南和吐蕃开战,祐宁帝可以使坏;突厥和西北开战,祐宁帝只得全力支持。 至于沈岳山和沈云安的安危,沈羲和顾虑也无法,和突厥迟早要战,不如将主动权掌握在他们手中,她早在上次沈岳山来过之后,就和沈岳山商议过,西北定是做好了准备。 她在京都随时抓住机会,打乱陛下的计划,让他对准突厥,沈岳山在西北严阵以待,只等东风起,他们父女都没有想到,这股东风来得如此之快。 现在还剩下最后一步,杀了阳陵公主嫁祸给穆努哈,让穆努哈离不开京都! 沈羲和正在谋算下一步要如何走,东宫里萧华雍听到事情始末,脸色阴沉得吓人。 聪明如他,已经不需要去调查,就知道为何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沈羲和分明是将计就计,她甚至猜到了穆努哈要对她行不轨之举,他心口发闷,恨不能现在就跑到她面前。 却又不知到了她面前,该如何开口。 指责她?她有何过错? 是了,她没有错,错的都是旁人! “调人盯紧鸿胪客馆,一有机会就把穆努哈给孤绑了。”
萧华雍眯着他狭长的双眼,声无起伏地吩咐。 “殿下,穆努哈是使臣,陛下也在盯着您,您若杀了穆努哈……”天圆知晓自己劝也无用,但还是要劝一句。 萧华雍却勾勒出邪佞的笑容:“孤不杀他,孤只是对他略施小惩,让他日后再也不能对女人行不轨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