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疾驰,绕了不知道多少路,猜到了一个庄子前停下,沈羲和不解:“我们为何来此?”
萧华雍对她神秘一笑,没有回答她,牵着她入了内,进了二门,就见到庭院里立着的高大身影,沈羲和情不自禁唤道:“阿兄!”
今日送亲的时候,沈羲和就猜出那是阿兄,父亲不能送嫁,家里女郎出嫁按照习俗都是兄弟,沈羲和只有沈云安这么一个亲哥哥,明面上为了不让她遗憾,安排了陶家的表兄送嫁。 可这是她一生一次的大婚,她希望沈云安替她送嫁,只是她到底明白什么是无奈是大局,从未提及过。 沈羲和提着裙摆奔到沈云安的面前,沈云安因为她的呼唤转过身,展开双臂。 沈羲和一把投入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她和阿兄又是一年多未见,尽管时常通信,却仍是对他想念至极。 沈云安抱着沈羲和转了一圈,才放下她,摸了摸她的头顶,低头看着她,眼底透着感慨:“阿兄的呦呦长大了。”
是真的长大了,已经嫁为人妻。 “阿兄,呦呦永远是阿兄的妹妹。”
沈羲和微微仰着头,黑曜石般的眼眸倒映着沈云安的身影,里面一片温软。 萧华雍站在远处远远看着,原来她也有这般小鸟依人的时候,这是萧华雍第一次见到。 她不是没有小女儿的姿态,只是极少有人能够让她展露。 哪怕她现在对自己包容、迁就、信任,却从未有过在他面前这般柔软过。 他很羡慕沈羲和在沈云安面前的模样,但没有嫉妒,沈云安用了十五年的朝夕相对,根深蒂固的血脉亲情,才能得到这些,他与她不过相识不到三载。 沈云安摊开手,掌心你有一颗狼牙,根部钻了个孔,一根绳子穿透:“还记得这颗狼牙么?”
沈羲和低头,光滑已经有些磨损的狼牙,昭示着它的岁月长久,这颗狼牙其实是两颗,是沈羲和七岁那年,听闻伴随将士们训练的沈云安失踪,顾不上旁人的阻挠,支开了所有人,偷跑出去寻沈云安。 那时的沈云安也不过是个小少年,他只是踩空了雪地,瞬间被雪埋才无人发现他如何失踪,等他千辛万苦爬上来,恰好与上了沈羲和,兄妹俩运气不好又遇上了瘸了腿被驱逐的饿狼,沈云安身上没有任何趁手的兵刃,十五六岁的少年郎,赤手空拳和饿狼博弈,弄得遍体鳞伤,最后准备抱着饿狼同归于尽。 是沈羲和寻了尖锐的树枝,顺着他和饿狼滚下去的雪坡一路追下来,鼓足了勇气,孤注一掷朝着饿狼的眼珠子插下去。 那时候沈云安和饿狼扭在一起,沈羲和也许根本伤不了饿狼,反而戳上沈云安,可他们都清楚,机会只有一次,对于幼小的沈羲和而言,这需要极大的勇气。 但是她没有迟疑,精准戳爆了饿狼一只眼睛,才为他赢来了短暂的契机,等他把饿狼弄死,转过头就发现沈羲和早已经晕倒过去,她不是被吓晕,是病发喘不上气。 若非阿爹及时赶到,还带了一直给沈羲和医治的大夫,只怕他就要失去妹妹。 后来这头狼被带回去,沈云安拔了它两颗锋利的牙齿,一直将牙齿戴在身上。之后无数次战场上浴血奋战,无论多么艰难困苦,只要看到这两颗狼牙,沈云安就能想到那年,他若是不咬牙坚持下去,沈羲和也会沦为饿狼的口粮,他就能涌起无限的战斗力。 “那时便想赠与你,可阿爹说你是女郎,怎能随身带着狼牙?你气血弱,这等血腥凶悍之物,也会压了你的福气。”
沈云安抬起沈羲和一只手,将之放在她掌心,“现在呦呦身子大好,定能压住它的凶气,日后我们兄妹,一人一颗,想念阿兄时,看它便是。”
说着顿了顿,沈云安压低声音道:“阿兄,亦然。”
狼牙是温热的,沈云安应该一直捏在掌心,上面残留着沈云安掌心的温度。 沈羲和收拢五指,企图以此来隔绝微凉的夜风吹散它氤氲的温度。 沈云安低头依依不舍看了沈羲和片刻,才艰涩道:“阿兄要走了,呦呦,照顾好自己。”
“嗯。”
沈羲和勉强勾起一抹笑容,沉闷地应了声,她不敢开口说话。 今日的她格外的心灵脆弱,出门拜别阿爹的时候,她便忍不住落了泪,现在她也觉着自己或许有些忍不住泪意。 沈云安握着沈羲和的手,走到萧华雍的面前,将妹妹交给他,没有多言,只是握着拳头的手,捶了一下萧华雍的胸口,他提步往后退,一直看着沈羲和,直到退到了门口,才转身大步离去。 沈羲和没有动,直到院外马儿嘶鸣声传来,哒哒的马蹄声远去,她才忍不住垂下眼帘。 “我如此安排,是盼着你欢喜,反倒惹了你伤心。”
萧华雍轻叹一口气,将她拦在怀里,笼着她半个身子道。 沈羲和偏头,有些湿意的双瞳透着感激:“殿下,我很欢喜。多谢殿下,为我筹谋至此。”
她现在知道了,除夕夜那晚,他来寻沈岳山便是为了此事,寻个人假扮成沈云安留在西北,可以假装病了几日,沈云安快马加鞭赶来,替她送嫁。 他有护在她的婚辇边,亲自将她送入朱雀门,做到了每一个兄长必须做到的事情。 她的大婚,因此而没有半点遗憾。 所以那夜沈岳山才会接纳萧华雍留下,因为他发现眼前这个女婿,比他所想的还要在意他的女儿,嫁给了他,她一定不会比未出阁之时过得差。 要知道这件事情是天大的风险,就连他们心中遗憾,都不敢做出这样的冒险之举,萧华雍却为了能够让沈羲和此生无憾,而冒险而为之,并且直言,若有纰漏,他一人承担。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其中萧华雍费了多少心思,耗了多少人力,只有参与的沈岳山心里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