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卯时还未到,突如其来的冷意让三娘睁开了双眼。 “吵醒你了?”
宣韶的声音在床边响起。他刚刚下床,手中的衣裳还没有来得及穿上,听见床上的动静回眸,便看见三娘坐了起来。 三娘揉了揉眼睛,还有些迷糊,不过清醒得也快:“这就要走了?”
她想起了今日就是宣韶要离开的日子。 宣韶走近床头,弯腰帮三娘将被子往上拉了拉,语带抱歉:“嗯,我要先进宫一趟。你再睡一会儿吧。”
三娘脸想着这人就要离开,归期不定,心中的不舍情绪突然就如潮水一般地涌上心头。 三娘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黏人的人,不过现在她有些鄙视自己了,因为她真的想就这样将宣韶抱住不让他离开自己身边。奶奶曾经说过,一个好的妻子要放开手让自己的男人去外面拼搏,作为女人不但不能成为他的牵绊,还要为他稳固好后方。 所以,三娘想,也许自己不算是一个好妻子,她现在就已经“悔教夫婿觅封侯”了。 “我会很快回来。”
宣韶在三娘的额间印下一吻,柔声道。 三娘在宣韶的脖颈见蹭了蹭,“嗯”了一声。 抱了一会儿,宣韶终于松开了手。 宣韶继续穿衣裳,这一点让三娘很满意,宣韶没有养成衣来伸手的习惯,不得不承认,让别的女人近身服侍自己的老公穿衣脱衣,是一件让人看了很不舒服的事情。 可能古代的女子知道三娘的想法会笑她小家子气。不过,小家子气就小家子气吧,殊不知古代很多男主人与丫鬟们的奸情就是在这无数次的一脱一穿之间成就的。她还是小家子气一点吧,本来就不是什么大方人。 外头的丫鬟听到里头的动静便进来探看,来的是白英。见宣韶已经起身了,便吩咐丫鬟把早就准备好了的热水端进来。 宣韶正想说自己不在这里洗,三娘却已经招了白英进来,让她伺候自己起身。 “你不多睡会儿?”
宣韶皱眉道。 三娘摇了摇头:“我睡不着了。”
宣韶要走,她总是要送一送的,哪里还能睡得下。 宣韶见三娘态度坚决,且眼底确实是一点睡意也没有,便也不再阻止,只道:“等会儿若是觉得困了就躺会儿,母亲那里不会说什么的。”
一般人家家里的媳妇,若是无病无痛,非正常睡觉时间还在床上躺着的话是会让婆婆说闲话的。 三娘应了,掀开被子,让白英伺候自己将裙子穿上。两人洗漱穿戴好了之后又一起到姜氏那里去请安。姜氏知道宣韶今日要离京,也起了身了,三娘和宣韶进去的时候她刚刚梳洗完毕。 宣韶跪在姜氏勉强磕了三个头,等宣韶起身的时候,姜氏眼眶已经红了。 “母亲——”宣韶担忧喊道。 姜氏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嗯,我没事,你放心去吧。不用担心我和三娘。”
宣韶垂眸,抬起头来的时候却是道:“我已经交代了宣云照看你们,若是有什么事情的话尽管去找他就是了。”
姜氏似是想起了什么,脸上也是一僵,似是有些难堪。三娘在一边瞧着有些奇怪,不过这会儿也不好探问,便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眼观鼻观心。 三人依旧是一起用了早饭。 “你去帮我送一送韶儿吧。”
姜氏对三娘道。 “是的,母亲。”
三娘对姜氏行了一礼,跟着宣韶出了正房。 到了外头,宣韶放缓了脚步,等三娘上前来了才与她并肩走着。 “外头冷,你还是回房吧。”
宣韶偏头看这三娘低声道。 三娘抬头冲着宣韶笑:“我就送你到二门就回来,也没有多远。”
庄亲王府的后院极大,三娘和宣韶的院子离着二门其实不算太近。 宣韶见她坚持,便伸手试了试她的手温,见她手心暖暖的便也不在说什么了,只是握着的手却是没有再松开。 “你还记得上次在书房的时候说过答应我任意一个要求?”
三娘突然出声道。 “嗯,记得。”
宣韶嘴角上扬。 三娘见他笑,想起自己那一日下棋明明是输了,最后却是宣韶许了自己这件事情,难免有些郁闷。宣韶见三娘脸上的表情带着悲愤,忙收敛了笑,轻咳一声道:“无论如何,这是我亲口允诺你的,自然是不会抵赖的。”
这话说的,似乎这个赌注与两人下棋无关,纯粹是一个许诺。 三娘脸上的表情好看了一些:“嗯,那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说。”
宣韶停下来,面对着三娘,认真道。似乎无论三娘提出什么要求,不管他能不能做到,他都不会拒绝。 三娘对上他闪耀着碎钻般光芒的眼睛,心中突然软得一塌糊涂,她觉得宣韶是世间最美好的男人,谁都比不上。她想,无论以后如何,她永不后悔当初决定要嫁他的这个决定。 “我知道你此去定是危险重重,你至今也无法预料自己回来的时间,想必要做的事情也不易。这些我都不问,我只要你答应我,一定会回来。”
宣韶定定地看着三娘,没有说话。 三娘转头看着已经在望的二门方向:“你看,人的一生说漫长也漫长,说短暂也短暂。两个人的时候总觉得日子很快就过去了,恨不得它能停下来一时半刻。若是一个人,就得想方设法数着时辰打发掉每一天。”
就如同姜氏一般。 “我不怕数着时间过日子,只要让我知道这种日子它是有尽头的。君仪,你明白的对不对?”
三娘转头对上宣韶的眼睛,认真道。 宣韶看着三娘许久,继而不顾丫鬟婆子们都在场伸手将三娘搂在了怀里。 三娘鼻间微酸,将脸埋在了宣韶的胸前:“我见过你为了完成任务而将自己置身险境,我只是希望以后你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多考虑一下自己的安危。君仪,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我的话有些不识大体不知轻重,但是,我还是要说……我不知道你的任务有多么重要,不过在我眼里什么任务也抵不过你的平安。”
这就是三娘最想说的话,或许奶奶听见了会教训她一顿,但是此刻,她想把那些所谓的大局观以及贤妻良母的准则统统抛到一边。这一刻,她只是想做一个任性的妻子,她只想要自己的丈夫平安。 什么家族利益,升官加爵……全是狗屁! 宣韶轻叹一声,用手轻拍三娘的背脊,似是抚慰:“知道了,我答应你便是。”
三娘将头从宣韶的胸口抬起,回了他灿烂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