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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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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谨容垂着头,坐在桌边一下一下地捣着凤仙花。  嫣红的凤仙花被捣成红色的花泥,被白瓷的擂钵衬着,在灯下显出几分别样的奢糜。  陆缄斜斜躺在一旁的榻上,见她仿佛是怎么也捣不完,便轻声道:“女为悦己者容,但你这未免也太赶了些。”

他这是在调戏她?  林谨容一怔,抬眼看向陆缄,但见陆缄的神色却是再正经不过了。  她便想说,她才不是为了染给他看的,只是刚好走到那里,看着新鲜可爱,所以突发奇想。  还不曾开口,陆缄便又正正经经地道:“你的手很美,染了指甲以后会很好,但不染更好看。  我最喜欢看你捧着埙,或是分茶的样子,和玉兰花一样的清雅。  我瞅着家里个个丫头不拘黑手白手,个个儿都把指甲染得红彤彤的,难道你也要同她们一样的?”

林谨容有心想赌气继续擂下去,偏就要染起来。  可回眸再看面前的凤仙花泥,却突然没了兴致,转而把目光放在自己的手上,来回看了好几遍。  自己也觉着这双手的确是还禁得住看,又觉着,陆缄这番从京中回来,整个人变化挺大的。  最明显的就是性子比从前开朗,胆子也更大。  或者说,是多了几分吴襄式的自信和飞扬,有了底气。  陆缄见她不再擂花泥,而是坐在那里看手,微微一笑,起身先往床上去睡了。  林谨容坐了片刻,不见陆缄任何动静,回头去看,他却是闭了眼睛,早就睡熟了。  便轻手轻脚地关了窗子,放了帐子,吹了灯,小心翼翼,带了几分僵硬在他身边躺下。  她紧张了许久,却不见陆缄有其他任何举动。  安安静静的,如同之前每次喝多了一样,半点声息全无,的的确确是睡着了,便摊开手脚,放松筋骨,慢慢睡了过去。  清晨,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林谨容从乱梦中醒过来,来不及睁眼,身边就传来温热的触感,陆缄在她耳边轻声道:“醒了?”

林谨容闭着眼道:“醒了。”

“你昨夜可睡得好?”

陆缄的心情似是十分的好,手脚动了动,有意无意地碰了碰她的腰。  林谨容全身的毛孔一缩,不自在地往旁边让了让:“还好。你呢?”

她睡得不好,一夜都在做梦,乱七八糟。  “我也很好,睡得十分安稳,今早起来神清气爽,我本来还担心你会睡不好呢。既然都睡得好,那我也就不再去隔壁书房了,让人看着不成样子。”

陆缄下了床,站在床前坦然自若地把里衣褪了,取了衣架上挂着的干净里衣,回眸看着林谨容一笑。  “我今日要去知州府和知县府拜谢,大概晚饭也是不回来吃的。你瞧我穿什么外衣才好?”

晨光把他的身姿照得越发挺秀健美,长腿宽肩,肌理分明,正是男子身材最好看的年岁。  林谨容抿了抿唇,道:“你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的。”

这话却是真心实意的,即便是最憎恨他的时候,她也不能否认他长得好看。  陆缄闻言,由不得地翘了唇角,认真看着她道:“第一次听你说这样的话。但还是烦劳你替我找一身,出去也是你的脸面。”

林谨容披发跣足,默然无声地下了床,顶着他灼灼的目光,手足有些僵硬地寻了件鸭卵青的素罗袍过去。  陆缄却不接,反倒伸开了手,看向她的眼神越发炽热。  林谨容被他看得发毛,索性把袍子兜头砸在他身上,抱了自个儿的干净衣服跑到床后去了。  陆缄抱着那件袍子默然立了片刻,一点亮光从眼底深处燃了起来,嘴角越翘越高。  他慢悠悠地穿上了衣服,笑道:“阿容,你今日千万记得要让她们收拾行李啊,切莫要忘了。”

帐子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林谨容只是不搭理他。  他却也不在意,神清气爽地开了门,叫人送热水进来洗漱。  屋里多了其他人,林谨容这才觉着那层一直被绷得紧紧的皮肤松了些,行动表情都要自然了许多。  陆缄又是一副安静淡然的样子,偶尔问她两声家里的情况,林家诸人身体可否安康,林慎之书读得如何,或者感叹两声陆纶。  如此,到吃早饭的时候,林谨容总算是自在下来。  少倾饭毕,陆缄起身道:“该去同长辈们请安了。”

又与她商量:“彩虹的事情你莫要管,我自会处理。”

林谨容低声道:“即便不喜欢,也该缓两日才是。”

他刚回家就发作彩虹也不说了,若是再赶早把人给送回去,那真是结结实实搧了林玉珍一耳光。  林玉珍岂能与他善罢甘休?  不如留到最后那几日再说。  陆缄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我有分寸。”

林谨容看他那样子是油盐不进的,自己若是再劝,只怕也要被咬一口,便也闭紧了嘴。  林玉珍虽起了身,却因着昨日宿醉,十分没精神,心情却是很好的,吩咐陆缄该从什么人家开始回礼,事无巨细地交代了一回。  陆缄一直含笑听着,她说什么都说好,临了,取出锦盒一只递过去。  “是从京城唐家金银铺专为母亲定制的翡翠头面,也不知母亲是否喜欢?”

锦盒里装着的翡翠头面做工精良,品质很好。  林玉珍虽有些诧异,却也十分欢喜。  方嬷嬷和陆云都撺掇她马上试试,她偏矜持地只略看了看就放在一旁,淡然笑道:“自家骨肉,何必如此?”

陆缄正色道:“正因为是自家骨肉,所以更要放在心上呢。”

当着林玉珍的面把给陆云定做的镶珠赤金璎珞递了过去。  “另外还给你备了些添妆,明日使人送过来。”

陆云十分欢喜,拉着林谨容问她得了什么。  林谨容笑笑:“一对镂空香球。”

她注意到,陆缄送给林玉珍和陆云的东西都比给她的更显眼,更值钱。  眼看着林玉珍和陆云都是一脸喜意,陆缄趁空道:“母亲,儿子有一事要请教母亲的意思。”

林玉珍心情好,笑道:“说罢。”

陆缄便垂了眼,道:“彩虹甫一见着儿子就失仪流泪,又把儿子最爱的一本书也给毁了……委实没有分寸眼色。”

林玉珍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了,眉毛猛地挑高,冷笑着看向林谨容:“果然没有分寸!”

早就知道会这样,林玉珍最爱的就是迁怒。  林谨容低眉垂眼,一言不发。  陆云将扇子掩了面,左看右看。  陆缄只当没看见林玉珍的表情,淡淡地道:“儿子立刻就要入京任职,身边人怎么也得伶俐些……”  “我知道了!不就是进士老爷看不上我给的人么?觉着她粗笨了。”

林玉珍心里委实不是滋味,更是生出几分愤怒来。  这人一旦考上,果然和从前就不一样了。  腰杆子硬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挑着和她作对,白眼儿狼。  “娘……”陆云匆忙站起身来,待要上前去劝,林玉珍悍然道:“你出去!不干你的事!”

陆云无奈,只好递了个同情的眼神给陆缄,转身走了出去。  林谨容便也跟着站起身来。  林玉珍道:“你站住!你倒是和我说清楚,人在我这里老老实实的,怎地去了你那里就进退无仪,变成蠢人一个?我一直都当你是个懂事的,你却如此糊弄我!”

语气里颇有几分气急败坏。  林谨容便也站住了,抬眼看着林玉珍。  陆缄跨前一步拉住她的手,抢在头里道:“母亲稍安勿躁,阿容是您给儿子挑的妻子,也是您的亲侄女,儿子就觉得她极好。  我们都还年轻,成亲这两年多以来,为着儿子功名的缘故,一直都是聚少离多。  加上家里的事情万般繁琐,她劳心劳力的,也怪不得她。儿子真心实意想与她一起好好孝敬您老人家。”

林玉珍面上神色变化莫测,目光从林谨容脸上转到陆缄脸上,突地笑了一声,淡淡地道:  “我是替你们着想,既然你们都觉着我妨碍了你们,我又何必做这个恶人,两不讨好?只是日后莫要后悔!”

陆缄脸上的神情越发坚定。  “儿子从来不敢忘了母亲的养育之恩,更不敢忘了母亲的好。儿子并不是没有良心的人。”

林玉珍沉默不语,自起身往里头去了。  陆缄轻轻出了一口气,回头看着林谨容微微一笑。  “好了,稍后就让人收拾东西罢。”

林谨容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祖父母那里你也别担忧,有我在。”

陆缄全身通泰,他终于能挺起胸膛表示自己的不满和不悦了。  他一个大男人,难道想和谁生孩子,想和谁在一起,也没有自由的?不能有自己的喜好?  从荣景居回来后,陆缄自带了人出门。  林谨容闲下来,叮嘱芳竹:“你去看着彩虹。”

又吩咐双全:“把豆儿、樱桃、桂圆给我叫来。”

双全见她神色肃穆,心里打鼓,一溜烟地跑出去叫人。  待得豆儿几个依次进来,林谨容冷冷地道:“都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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