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笑话，好大的口气！”

龚贝却听不下去了，他忍不住站起身来肆意挖苦道：“就凭你个毛都没长几根的小崽子就敢说自己会杀人，也不怕大风散了舌头。”

说罢，他正要叫人将这个口若悬河的年轻人给轰下去，不料，他刚张嘴，一道残影径直朝他扑来，直取他的面门，年轻人动若脱兔，刹那间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两人近身相隔，龚贝只觉得对方鼻翼中喷出的气流尚能喷溅到自己脸上，心中顿觉惊慌失措，好在这人并不想取他性命，否则就刚才那片刻功夫，真动起手来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曹山嗖一下站起身来，这位平日里杀人无数的山贼头子此刻脸上写满了震惊，他习武多年，焉能看不出对方的轻功身法俱在众人之上，若有此子相助，山寨简直是如虎添翼。但他城府颇深，尽管心思百味，眼中也仅是稍纵即逝，脸上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曹山朝姜靖玖点点头，由衷赞许道：“小兄弟的功夫不错！”

姜靖玖笑笑，并不说话，曹山又问道：“不知小兄弟为何会想要上山落草？”

说这些话，代表曹山已经认可了姜靖玖的功夫，现在要问的无非就是想要盘他的底，他们毕竟是山贼，讲究底子干净，万一混入官府的探子那岂不成了江湖上的笑柄。姜靖玖自然早有准备，他润了润嗓子，一五一十的将自己上山前想好的一番说辞都告诉了曹山和龚贝。据他自己说，他原本是叙州城里一户普通人家，家里开了一间小茶馆，从小也算衣食无忧，可惜在他八岁那年，因为官府差役来茶馆征税，家父无钱打点竟被抓进大牢，不久后便病死在狱中，他的母亲也因为受不了刺激变得疯疯癫癫，过了一年也随父亲去世，他从此流落江湖，靠乞讨为生，机缘巧合下，认识了一位疯乞丐，随他学了几招自保的功夫，从此之后便靠打家劫舍为生。前几日他摸到一大户人家，没想到却碰上家丁护院，慌不择路下连杀好几个人才逃了出来，想着去屏山县这边碰碰运气。听他说起自己的经历，曹山心中竟隐隐有了一丝共鸣，他也是穷苦人家出生，年少时被地主欺压，因机缘巧合随地主家的武师学了几手功夫才有机会“翻身做主”。年轻人的这番说辞毫无破绽，由不得曹山不信。不过，作为混迹多年的老江湖，曹山是不会让人轻易猜透他的心思，听完姜靖玖的叙述，他不置可否，反而对左右吩咐道：“先带这位袁兄弟下去休息。”

姜靖玖一愣，心说，这就算问完了？他刚要出声询问，曹山略显却道：“袁兄弟上山事宜，容我再和诸位兄弟们商议后再做定夺。”

话已至此，姜靖玖只能跟随一个山贼喽啰下去休息了。待他出了大堂，王珍宝忍不住要出声说话，不料还未开头就被龚贝呵斥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快滚下去。”

等到其余几人都下去了，硕大的聚义堂只剩下曹山和龚贝两人，曹山对龚贝吩咐道：“马上安排几个可靠的兄弟连夜下山，到叙州府查一下这个叫袁图的人。”

“大哥既然不信这小子，干嘛不直接把他给砍了。”

龚贝满是疑惑的问道道。“一来，这姓袁的小子有些本事，如今山寨真是用人之际，如果他真心投效山寨，我自然是要用他。”

曹走渡着步子，继续说道：“二来，咱们没凭没据就直接杀人，弄不好传到江湖上，人家还以为咱们寨子容不得外人，难免受人闲语，还是谨慎些好。”

龚贝赶紧拍起了马屁，道：“还是老大想的深远。”

曹山笑笑，随即面色一变，吩咐道：“让那些人都他妈激灵点，务必给我查仔细了，老子可不想被人蒙混上山。”

“好，我马上去安排。”

话分两头。那边，前去休息的姜靖玖并不知道曹山已经安排人去叙州城调查自己了，他走在路上，依旧不断回忆着起自己刚才种种回答应对，确认毫无破绽后，这才彻底松口气。等静下心来，他满脑子都想着该如何回叙州城去向李知府报信，只是那名带他回房的山贼显然得到了吩咐，十分的警觉，眼珠子总在他身上打转，而且周围里还不清楚有多少人再注视着他，姜靖玖无奈，只能暂且存下脱身的想法。等回了屋，姜靖玖直接往床上一趟，也不管床上有股子霉味倒头就睡，不久后，山贼端来一盘水果和一壶酒把他从睡梦中叫醒，姜靖玖打着哈欠盘腿坐在床边，一只手抓起一串葡萄直接就往嘴里塞，他也不要酒碗，另一只手将壶盖掀开，就着葡萄狠狠地灌了一嘴，模样甚是粗野。看他脸上净是果皮汁水，喽啰满脸鄙夷嫌弃，心说这小子看着白白净净，吃起东西竟像个饿死鬼似的。既然东西送到，他也没必要留下来欣赏姜靖玖的吃相，转身退出了房间。山贼喽啰走后，姜靖玖将酒壶悄悄放下，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门边听了半晌，这才小心翼翼地回到床边，他这副谨慎的模样实在和刚才大口吃酒的形象判若两人。倚靠在床边，姜靖玖静静地盘算起下一步的计划。还没想出什么头绪，倒是困意上涌，反正现在人在寨子里，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小睡了片刻后，他起身想出门去透口气，哪知门外竟有人拦着不让他出门，据说这是曹山的意思，让他安心呆在屋里好好休息。如此看来，刚刚在聚义堂里的表现还不能完全打消曹山的疑虑。曹山没有立刻派人来杀他而是将他暂时闲置起来，说明自己编造的身份还没有暴露，如此想来，姜靖玖心中稍安，既然暂时没有性命之危，那就无需担心，他只管随机应变就是。第二日清晨，姜靖玖正倚靠在床边想着心事，忽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姜靖玖抬头去看，一个男人进了屋。出乎意料，这人竟是山寨的二当家“骚鸡公”龚贝。人如其名，龚贝这人长得白白净净，脸颊圆润有光泽，身宽体胖显富态，要是光看面相，龚贝这副皮囊倒不像是个山贼头领，反而像是城里哪户人家的员外老爷。但如果单论长相，那真是小觑了他，龚贝能在山贼窝里摸爬滚打当上二当家，靠的不是他能在大当家曹山面前唯唯诺诺，一脸谄媚，而是他能识字断文，这在整个寨子里也算蝎子拉屎独一份。见龚贝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姜靖玖心中暗暗有了提防，他小心问道：“不知二当家有何吩咐？”

龚贝并不马上回答，而是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头，半晌，他才一脸玩味地重新看着姜靖玖，屋内静的可怕，乍看之下，姜靖玖竟被他那双直勾勾的眼神看得他头皮发麻，心中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难道我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