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府,内室! 夜。 外面夜色昏暗,秋天的季节分外清凉,可是在卢龙城的中心地带,大夫府上,所有人却将心都提在嗓子眼上。 尤其在秦开的卧房外面,武士们直挺挺的站着,而且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凝重不已。 丫鬟们焦急的在门里门外进进出出,感觉乱糟糟的一片,又有几分暗中的井然。 秦府最倚重的蔡医师已经七十岁高龄,他也是医家在燕国北境最著名的人物。而且他自从花甲之后,就再不给人看病,而是隐居燕国北境的无终山,开馆授徒,开一代风气之先,实在是医家在燕国的顶梁人物。 不过此时的他却没有那种传说中的仙风道骨,反而多了几分狼狈。 童颜鹤发的他坐在床榻旁边,一只手捋着自己的胡须,另一只手轻轻的按在秦开的手腕上。 秦开静静的躺着,他陷入昏迷已经十多天了,一直这样躺在床榻上,除了秦无衣等人喂他喝上几口水,强灌些流食之外,基本上便一直这样躺在床上。 在床榻的另一边,秦家家主秦朗,以及秦无衣都坐在那里。尤其是秦无衣,一张苍白的小脸满是憔悴,秦开昏迷的第二天,她就马不停蹄的赶到无终山,软磨硬泡的将蔡医师请下山,然后不顾颠簸之苦,赶往卢龙城。 随后便是衣不解带的在秦开房里守护。 一直到今日。 毫无疑问,除了秦开的两个贴身丫鬟和护卫长豪格之外,秦无衣便是最劳累之人。 她伸出自己的皓腕,然后支在额头上假寐,不小心砰的一声手倒在桌子上。 秦朗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妹妹,心里有些不忍,说道:“小妹,你也别在这儿待着了,回去歇一会儿吧。你都守了这么多天了,身体哪受得了。”
秦无衣的眼睛里充满了红丝,这么多天,她确实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而且为了便于照顾秦开,她自己在秦开的屋子里支了一张小床,晚上依兰和春雁以及秦开的两个侍女便陪着她一起照看秦开。 每天只睡一两个时辰,而且几乎每次都从梦中惊醒。 秦无衣的唇有些干裂,她看了一眼秦朗。秦朗看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虽然来的晚一些,但是也很是用心,所以也顶着一对黑眼圈,便说道:“我没事,大哥。倒是你,你去歇着吧,三哥哥这个样子,很多事情还的靠你拿主意,你不能这样熬着。”
呼韩耶等众将也都在屋子里,看到此情此景,心里都有些微微的颤动。 尤其是达曼,他和秦开自幼一起长大,知道秦开童年时的遭遇,知道他孤独的成长之路。所以在看到秦朗和秦无衣以及这么多人关心秦开,重视秦开的时候,他的心里才是真正开心。 他在心底里低声的呐喊,“安答,你一定要醒过来啊。”
秦朗摇摇头,说道:“我没事,比这艰难的时候我都经历过,你不一样,你身子本来就弱,若是这样熬下去,没等三弟醒来,你先身体垮了,那怎么行?”
秦朗拿出长兄的威严,想要让秦无衣去休息,那知秦无衣只是撇撇嘴,说道:“我不,我要在这儿等三哥哥醒过来。”
说着便起身,只是起的太猛,差点摔倒在地。 一旁的依兰忙将秦无衣一把抓住,秦无衣站直身子,微微站立片刻,然后走到床榻前,问蔡医师道:“蔡叔,三哥哥到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蔡医师的额头上有着豆大的汗粒,从头上落下来,他说道:“老夫也纳闷啊,三公子脉象平和,呼吸均匀,并无其他症状。怎么会昏迷这么久?”
秦无衣急道:“蔡叔是说三哥哥还是醒不过来吗?”
蔡医师摇摇头,说道:“那也不尽然,为了让三公子苏醒,我已经给他喝了三顿我亲自熬的醒神散,这可是老夫穷极一生才实验出方子,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过差错。按道理来说,三公子应该今天醒过来才是,可是……” 就连蔡医师也说不下去了,秦开面色红润,看上去倒是精神依旧,只是眼睛紧闭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苏醒过来。 “蔡叔,如果三哥哥一直这样昏迷下去会怎么样?”
秦无衣已经坚强了好几天,但是今天的她似乎格外的脆弱。原本蔡叔说,他的醒神散超过三副药,便没有治不好的病症。 可三副药已经早早下肚,但是秦开自然是这样一副样子,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还能做什么。 蔡医师叹息一声,没有立即说话,而是说道:“小姐要不还是再请请蓟都的名医吧,老夫就怕耽搁了三公子的病症。”
秦无衣急道:“这些我都已经去做了,不仅蓟都,我甚至明明派人去中原诸国招徕名医,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我怕……”她怕什么,还真说不出口,或者说她不想说出口。 蔡医师知道她的心思,便叹息一声说道:“若是过了今晚还醒不过来,恐怕普天之下只有一人能救三公子的命了。”
“谁?”
秦无衣和秦朗一齐问出口。 蔡医师说道:“医家圣祖,百家之尊,我医家的家主或许能治。”
“他在哪儿?”
呼韩耶等人忙问道。 达曼更是说道:“是啊,我去请,或者我去绑也要将他绑回来。”
蔡医师却训斥道:“胡言乱语,你们怎么能对医尊如此不敬,他老人家乃是医学北斗,天下医术第一人,不能亵渎。”
呼韩耶和达曼看到这老头似乎生气了,也不敢再说。呼韩耶忙说道:“请医师恕罪,我二人无知,嘴里胡言乱语,还请医师原谅。”
蔡医师看着两人稚嫩的脸庞,说道:“你们放心吧,老夫在这里自当全力营救三公子,不会袖手旁观的。”
一旁的秦无衣眼神中却闪出一丝亮光,因为她知道,无论什么处境,秦开都会挺过去。那么多事,那么多艰难困苦都走过来了,眼前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她的脑海里却现出当年令支邑大街上那个手拿糖人的小女孩来。 如果她在,一定会有办法的吧! 秦无衣默默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