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悬这些日子劳于战事,身体本就不好,再加上姬垣这致命的一刀,让他的生命,快速的流于枯竭。 他倒在地上,鲜血从嘴角不断的溢出。 徐无则从马车上下来,慢悠悠的走到姬悬身边,俯身看着这个以前在他头上“作威作福”的人,竟有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感。若不是自己实在没什么诗才,他都要吟诗一首,已浇胸中块垒了。 “姬悬,你没想到吧,你平时信重的部下会为了活命,从背后捅你一刀。我告诉你,这才是真实的人性。”
姬悬又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他已经没有都少力气了。 姬垣手握短匕的手在微微颤抖。 姬悬摇摇头,用尽全力,道:“王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希望大王能再听一言,秦小姐乃上大夫的掌上明珠,几位兄长皆宠溺,王上要想得北境大军相救,万不可无礼······” 只是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中车府令徐无也没有兴趣再听他唠唠叨叨,扫了姬垣一眼,不耐烦地道:“还不快动手!”
姬垣手一抖,心中一窒,不敢违逆,手起刀落,将姬悬的人头斩下,也将姬悬最后的建言斩断。 中车府令徐无感受到耳边的宁静,仰天大笑起来。 “令人速将姬悬的人头送到齐军大营济北君案前,告诉济北君,燕王欲降!”
徐无身后的一名将领领命而去。 徐无盯着姬垣,沉声道:“姬悬退敌不力,且欲行刺王上,已被诛杀,姬垣。”
“末将在!”
“你持兵符,接掌城门守军,从现在开始,你便是司马。”
姬垣颤抖着接过那染血的兵符,是刚刚从姬悬的身上搜出来的。将那块兵符握在手里,仿佛将整个天下握在了手里。 “卑职谢中车府令!”
“嗯,去吧,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我的人了,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徐无侧目笑道。 姬垣点点头,道:“卑职知晓。”
“秦氏毕竟是大族,秦朗又在城外手握重兵,不得无礼,等我们围杀了秦朗,这样的功劳才能让齐国人委我们众任,你可明白?”
“卑职明白!”
“去吧!”
看着姬垣匆匆而去的背影,徐无长长的出了一口浊气,这种掌握天下生死的感觉真是让人迷恋啊! ······ 凉风习习,整个城墙上都出都是受伤的士兵,还有已经奄奄一息的死士。血腥味有些扑鼻,秦无衣身着甲胄,头发挽成男儿模样,身后跟着春雁和甲十一等贴身亲卫。 秦无衣行走在城楼上,寻医问药,她已经最大可能的搜集城内郎中医师,全部征调入营,护卫伤病。甚至将一些妇女也拉到了城墙上,帮助照顾伤员。 一名老兵奄奄一息的靠在墙垛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只是浑身完全被鲜血所笼罩。 看见秦无衣从身边过来,他微微挪动着身体,想向秦无衣行礼。秦无衣忙俯下身,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不必多礼。”
老兵咧嘴一笑,只是这笑满是苍凉和悲戚。 “大小姐,我就想问一句,燕国能不能把齐国的那些杂种赶出去。”
血水抢到他的咽喉里,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呼吸更加的急促。 心硬如秦无衣,望见这满目疮痍的河山,看见这遍地的燕国儿郎,心中也不禁生出几分悲伤来。 不过,秦无衣的目光很坚定。 “会的,会的。城外的河对岸,勤王大军已经抵达,他们一定会突出重围,救我们出去。”
秦无衣也真的是累了,这段时间,她像个男子一样穿梭在城墙上指挥,根本就没怎么休息。再加上,秦开生死未卜,心里全靠一股信念再支撑。 虽然燕国的王旗已经在河对岸飘扬,他也看到了大哥秦朗的战旗,但齐国人阻断城内外联系的决心让她都不禁震惊。看来齐国这次真的是要毕其功于一役,坚决灭掉燕国了。 城下齐国的大军还在源源不断的开过来,让昌平城内外的联系愈发的艰难。 “我还能战!我的家人都被齐人所害,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老兵赤红的双眼中满布着血丝,他的表情狰狞。 “我还能战!”
这或许是秦无衣这几天以来听过的最鼓舞人心士气的话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燕国内乱,死伤枕籍。 齐国入侵,更是让整个燕国兵祸连接,生灵涂炭。 多少燕国儿郎战死沙场,又有多少燕国平民,死于非命。 燕齐之仇,不共代天。 这也是为何齐国围攻数月,却硬是打不下一个小小昌平的道理。 老兵似乎用尽了自己的最后一分力气,他举起的手猛地垂下来,然后头一歪,就此死去。 巍巍乎高山,长眠乎燕魂! 秦无衣伸出自己娇嫩的手指,慢慢的合上他怒睁的双眼。她站起来,看着围在她身边的士兵,眼睛里没有波澜。这一刻,他似乎从这些人的眼睛里看到了河山,看到了令支邑的桃树,看到了那个跛着腿却依然上阵杀敌的老人。 父亲在天国看着,秦家的儿女,没有孬种! 秦无衣走过去,老兵身后一杆燕字王旗在烈风中飞扬,发出刺耳的响声。 秦无衣伸出血迹斑斑的手,将大旗握在手里,大声道:“我虽女儿身,但我是秦家的女儿,我秦家只有战死的儿女,没有投降的兵!河对岸便是兄长的大营,尔等当奋力一搏,只要我秦家一人在,大家,便不会死!燕国,就不会亡!”
秦无衣的头发被风吹起来,在她的耳畔,因为鲜血,头发粘在了一起。 “必胜!必胜!”
秦无衣的话彻底激起了城墙上士兵的斗志。 他们每个人都明白,只要城破,以齐国人的残暴,这满城男女,恐怕再无活路。 生机握在自己手中。 只要打通和城外大营的通道,昌平便不会破。 秦无衣望着远处密密麻麻的齐国大军,号角声大响。似乎又是灅余水大营在激战。 从两天前开始,齐国突然放弃了攻城,只是将昌平团团包围,水泄不通。然后将整个城外的主力,全部北调,和燕国援军对峙厮杀。 秦无衣望着远处的营垒,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