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冷冽,呼啸着卷起地上的积雪。噬人心魂,仿佛要将所有人都冻成冰雕一般。 在昌平城不足百里的南城下,燕齐两军再一次掀起惨烈的攻防战。 齐军胜在人多,以逸待劳;燕军长在勇猛,哀兵必胜。 秦开亲率轻骑,犹如一柄尖刀,直接插向南城门。 骑兵巨大的冲击力,再一次让齐国军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济北君田有文手中被打残的齐国骑兵部队,已经无法抵抗那一千由草原儿郎组成的枭锐骑士了。 胜败在一开始,就有了定论。 这一次,优势在燕军手中。 秦昶和秦虞等人率令支秦家军五万人布阵靠向秦开,与秦开大军合力,因为秦朗的战死,彻底激发了所有秦家军的战力。 每个人都像是不要命一般的冲上去,用手中的刀,手中的剑,甚至是地上的石头,与齐国最精锐的技击军进行了面对面的直接对决。 前面的人死了,后面的人就补上上去,他们甚至没有发出喊杀声,沉闷的有些令人窒息。可就是这么一支没有声音的军队,却让横行了燕国数月的齐国军队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王牌之师。 大战一直持续了四个时辰,从早上一直厮杀到夜幕降临。 济北君田有文支撑不住,终于放弃了先前的布置,指挥城内大军,破内城,俘虏燕王哙等一众官吏。 珞璎公主下落不明。 齐军精锐的技击军大败溃退。 济北君以秦无衣为饵击杀秦朗秦开的计划只成功了一般,最终知道,无法与盛怒之下的燕国军队拼消耗,便率军退出外城。 秦无衣自动为质,换取了最后剩余的百余名燕军士兵。 于是济北君田有文押解着秦无衣及燕王哙一行人,撤到了昌平城以南六十里处扎营。 秦开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收拢兵马,先入城寻找幸存的燕军。 这一次直接对话,让近两万齐国技击军战死,而其他齐国军队损失更加惨重。相比而言,燕军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有此大捷,本应该高兴,可是秦开却一点笑意也没有。 秦开不仅没有达成抢回秦朗尸身的目的。 秦无衣更是成为济北君田有文的俘虏。 数万人的尸体在山野平原间胡乱的摆放着,秦开站在秦朗曾经矗立过的那面大旗之下,他伸出手,紧紧地握住那面大旗,旗杆冰冷,但旗帜却在寒风凌厉中发出刺耳的响声。 战争打到这个份上,全凭一股意志力在支撑。天时不在燕军,地利不在燕军,就连人和,燕军也占不了一点便宜。他们数百里行军,以一队疲兵取得这样的战果,已经是难得的大胜了。说实话,若不是秦昶和秦虞及时赶到,秦开很有可能会成为第二个秦朗。 他想将大旗从冰封的土地里拔出来,可是拔了一下,却发现有一股大力,正在往另一边拉扯。 秦开皱眉,低头看去,大旗周围战死的士兵不少,有燕军也有齐军。 之间众人堆里,一个武将的手正紧紧地抓住旗杆的尾部,刚才的大力正是来源于这个人。 他的身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已经分不清他到底是齐国人还是燕国人。 秦开身后的达曼与门罗急忙冲过来,将那名将领身上的积雪除掉,露出燕军的正式甲胄。 只见一个大汉趴在地上,背部插着两柄青铜剑,背上的铁甲已经碎裂,伤口有些刺目。 秦开也看到了他身上的甲胄,忙俯下身,将他翻转过来,他身上的温度已经开始变低。秦开试了一下他的呼吸,虽然微弱,但是还活着。 秦开忙道:“叫军医官过来,还活着。”
秦开将他头上的兜鍪取掉,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是秦安国,秦家骁骑校尉之一。 秦开看了一眼他的样子,知道还能救,急忙让两名军医官就地施救,只是他的人已经昏迷,可是右手却仍旧牢牢地抓在旗杆上。 两名卫士紧紧地扯了一把,都没有将旗杆拔出来。 人可死,战旗不可倒。 众人都面色沉重的看向秦开。 秦昶、秦虞、秦略、秦钟等秦府老将纷纷过来,看到眼前的一幕,都沉着脸没有说话。 秦开并没有用力去拔,他对着秦安国沉声道:“我是秦家三公子秦开,你放手,好生治疗,后面的战场还需要你。”
就这么简短的一句话,秦安国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 众人急忙将秦安国抱起来,用担架抬走治疗。 秦开望着这个勇士,对两名军医官补充了一句话。 “无论如何,救活他!”
两名军医官看到秦开的眼神,只觉得一股寒气力透到背脊去,不敢怠慢,应了一句之后,急忙去了。 众人围拢过来,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秦昶第一个打破沉默,他手中捧着一柄宝剑,剑柄上有一个用燕国古篆字刻写的秦字,这是秦家家主的佩剑。 先是秦尚,然后是秦朗,秦家有家传古训。 人在剑在,人不在,剑也要在。 看来齐军在抢夺秦朗尸体的时候,并没有找到这把剑。 “三公子,这是家主的佩剑!”
秦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那柄剑举过头顶,所有秦家的将领都单膝跪地,等候着秦开。 他们的意思很简单,秦朗战死,秦家军不能没有领袖。 如今秦家的三子两女,长女出嫁,家主秦朗战死,二子秦越降齐,幼女秦无衣为齐军所俘,整个秦家直系亲属,现在只剩下秦开一个人了。 秦开犹豫了片刻,他抬眼望着黑漆漆跪了一地的秦家将领,他知道,现在是非常时刻,他必须比任何人清醒。 他也明白,一旦接过这柄剑,便意味着要接过整个秦家的责任和使命。 可是······ 除了他,还有谁能接过去。 现在才是秦家的生死劫数! 秦开慢慢的伸出左手,他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然后静静的握住剑腰,从秦昶手中接过那柄剑,将剑刃从剑匣中慢慢的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