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初夏清风抚平了心中的百虑千愁。欧阳秋歌挽着陶弥渡的手从盛富花园出来，走在街边人行道上。几颗白兰树吸引陶弥渡的目光，树的叶子和花触手可及。陶弥渡过去摘下一朵白兰花，凑到鼻尖下闻闻：“真香！”

他一脸虔诚地将那朵白兰花递给欧阳秋歌：“送给你！”

欧阳秋歌接过白兰花，也闻也一下：“是挺香的！”

她凑近陶弥渡耳边悄声说：“你怎么这么肉麻呢？路边的野花可不要乱采哦！”

陶弥渡岔开话题：“你有没有发现南方鸟语花香？”

“你还挺浪漫的呀！”

欧阳秋歌问陶弥渡：“鸟语你能听懂吗？”

陶弥渡摇摇头：“听不懂！”

欧阳秋歌又问：“那粤语你能听懂吗？”

陶弥渡继续摇头：“也听不懂！”

欧阳秋歌说：“好像南方路边的野花挺多的。”

陶弥渡脑子少了根筋似地附和道：“是挺多的，百花齐放，春色满园！”

欧阳秋歌露出一丝黠笑：“那你喜欢吗？”

陶弥渡好像明白了什么，揽过她的腰：“我只喜欢你！”

“真的？”

欧阳秋歌将陶弥渡的手拿开，用手挽住他的手微笑着问：“你这甜言蜜语跟多少小姑娘说过阿？”

陶弥渡说：“我给你念首很好听的诗，想不想听？”

“想阿！”

陶弥渡摇头晃脑自顾自地念起诗来：“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欧阳秋歌打了陶弥渡一下：“天呐，真酸！你怎么这么酸呢？我牙都要酸掉了……不过这诗还挺好听的，我喜欢！”

……陶弥渡给欧阳秋歌买传呼机，点的号码“5201314”，没有！再点“584520”，也没有！只好退而求其次，选了个俗不可耐的“5180188”。柜员说这个号码最好，最有寓意，没有4字，8字又多，是个非常难得的财富号，如果能拥有它必定会财源滚滚！陶弥渡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欣然接受；欧阳秋歌则不太在乎号码的所谓含义，说既然这号码能招财进宝，就选它吧。买好传呼机，欧阳秋歌跟陶弥渡说：“把手伸出来，闭上眼睛。”

陶弥渡很想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好照办。欧阳秋歌取出眉笔把传呼号写在陶弥渡右手前臂上：“我给你写上，别忘了！”

看到那串数字，陶弥渡信誓旦旦地说“已经刻在我心里，没齿难忘！”

腻了一会后他们各奔东西。……陶弥渡到宿舍放好行李，刚出门，看见一名男子从对门出来，定睛一看，居然是刘总。陶弥渡心里一紧，刘总是过来查岗的？但转念一想，我请过假了，早上要搬东西，下午才正式上班，心里便释然。刘总跟陶弥渡打了个照面，陶弥渡赶紧恭恭敬敬地招呼：“你好！刘总。”

刘总脸色铁青，瞟了他一眼，愣了半秒钟，然后本能地回点下头，一言不发匆匆忙忙走了。陶弥渡出门忘记带餐票转回宿舍去取，其实也是心中没什么准备，有意避一避刘总。过了好一阵，陶弥渡才再次出门，又看见一名女子从对门出来，再定睛一看，居然是韩冰冰韩小姐，那冰川美人！真是太巧了！陶弥渡心想：原来刘总和韩冰冰都住对面宿舍，孤男寡女的……不对啊？韩冰冰不是说她自己一个人住宿舍吗？哎！想起来头大，关我鸟事，管它呢！于是脸上挂着笑容给韩冰冰打招呼：“韩小姐，你好！”

韩冰冰像变了个人似的，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和颜悦色：“你搬过来了？还习惯吧？”

陶弥渡对韩冰冰的第一印象完全被颠覆得无影无踪，上去套近乎：“感觉特别不错，韩小姐，以后请多多指教！”

韩冰冰跟陶弥渡说：“我进你们宿舍去看看！”

陶弥渡跟着韩冰冰又一同回到自己宿舍，两次出门都没成行。进到屋里，韩冰冰显得特别热心，让陶弥渡把衣服清理出来放到柜子里、书和杂物放到书桌的抽屉，检查下书桌的台灯是不是好的，告诉他衣服怎么洗怎么挂……事无巨细地交代了一番后，韩冰冰坐下来跟陶弥渡聊天，陶弥渡心想：我的天，这冰川美人这么闲吗？不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奶奶的，是不是刚才刘总给她点的火没熄灭，现在越烧越旺了，管它呢……有这美人陪着聊天，也是挺惬意的。“听梁师傅说，你技术还挺不错的！”

韩冰冰夸了他一句，韩冰冰极少夸人。陶弥渡的心被夸得像云絮一般，言不由衷地说：“能有机会为公司发展做点贡献，是我平生最大的心愿！”

韩冰冰突然问：“除技术以外，你还懂点管理吗？”

陶弥渡听出她话里有话，就大言不惭地说：“懂一点，管理主要就是信赏必罚！”

韩冰冰耐心地说：“是的，管理主要是赏罚，但光懂赏罚那是山大王的管理方式，对现代科学管理来说，这远远不够的。”

陶弥渡说：“我的理解啊，科学管理是这样，比如要将一支散兵游勇训练成一支能打仗的队伍，首先我会找一本管用的武功秘籍，把人分成两队，一队叫红队，另一队叫蓝队。红队呢，就用那本武功秘籍去训练他们；蓝队就让他们彻底自由，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想学谁就学谁，任意发挥。”

韩冰冰听得有些云里雾里：“这是什么招数啊？听起来挺奇怪的！”

陶弥渡继续说道：“接下来让红蓝两队捉对厮杀，如果红队全赢，那武功秘籍就不用改了，照本宣科；如果红蓝各有胜负，那么就把打赢的挑出来，让管理人员对他们的每个招式进行研究改进，这样就会编出一本新的武功秘籍。后面就用这新的秘籍重新训练整支队伍，不断比武、分析，改进、提高。”

韩冰冰终于点头首肯：“说得还有点意思。”

她想考考陶弥渡：“那你知道PDCA管理循环是什么吗？”

陶弥渡在书上看到过，便回答道：“P代表计划Plan、D代表执行Do、C代表检查Check、A代表处理Action，PDCA管理循环是由美国戴明提出来的，也叫戴明循环。”

韩冰冰夸赞道：“回答得很好，PDCA循环是现代管理的重要方法，我们做什么事要先确立目标，做计划，按计划执行，不断检查计划执行的结果，对结果进行评审，总结成功经验做标准化推广，总结失败教训避免重蹈覆辙。”

陶弥渡恭维韩冰冰：“你对现代管理的阐述真是滴水不漏，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韩小姐，你是学管理的？”

韩冰冰说：“我在美国读的研究生，考了MBA。”

陶弥渡极尽恭维之能事：“你真不简单！如果能有机会助韩小姐一臂之力，那我就死而无憾了！”

陶弥渡的说话很对韩冰冰胃口，就好像六月喝了凉水一般，她突然对陶弥渡说：“下午公司会有重大变故，不过你不要管这么多，认真做好自己的事！”

“什么变故？”

陶弥渡有些好奇地问。“下午就知道了，现在不便透露。”

韩冰冰平静地说，“我先走了！”

……陶弥渡提前去食堂用餐完毕，早早来到公司等待韩冰冰所说的变故。唐千军悄悄跟陶弥渡说：“早上刘总没带领喊口号，一大早大家集合好等他发话，结果他啥也没说，一上来就直接让解散了，每个人都觉得挺奇怪的！”

下午一上班，孙经理就主动过来把陶弥渡和唐千军两个新人叫到他办公室。孙经理名字叫孙淡淡，陶弥渡私底下给他起绰号叫孙蛋蛋。他俩进办公室没敢坐下，不知孙蛋蛋葫芦里卖什么药，便静静地等他发话。孙蛋蛋像变了个人，态度和性情大变，他面带微笑让陶弥渡和唐千军坐下，仿佛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他意外的热情使陶弥渡和唐千军坐立不安。陶弥渡和唐千军刚在那小沙发上坐定，孙蛋蛋像变戏法一样不知道从那弄来两颗巧克力糖，给他们一人发一颗，跟哄幼儿园小朋友似的。孙蛋蛋让他们先吃糖，大家随便聊聊，这让陶弥渡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尽管不知道是什么，但陶弥渡猜想孙蛋蛋心里一定藏着能让他乐开花、能让他梦中都笑醒的好事，便跟他道喜：“孙经理，恭喜恭喜！”

孙蛋蛋终于切到正题：“你们两个新人是我招进来的，我看好你们，努力充实和提高自己，以后我会让你们承担更重要的工作。”

陶弥渡看他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想逗他一下：“以后全听孙经理吩咐，你指到哪，我们打到哪！把对手打得抱头鼠窜，恨爹妈少生三条腿！”

孙蛋蛋点头称是：“好，说得不错！”

说完孙蛋蛋不再发话，陷入沉思。陶弥渡猜想他是不是在琢磨：为什么是少生三条腿而不是两条腿。过了一会，孙蛋蛋直接跟他俩说：“回去工作吧！”

孙蛋蛋在他们心中的神秘感陡然增加，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上班一小时后，韩冰冰通知全体员工到大会议室开会。会议室正中央坐着一副生面孔，韩冰冰介绍这是集团总部来的马董事长。马董事长说刘总没能完成公司经营指标，管理不到位，集团董事会通过决议解除了刘总的总经理职务，任命孙淡淡为代理总经理，决议立即生效。孙蛋蛋是典型的加班模范，比较胖，身体里似乎藏着用不完的能量。他还特别善于观察，观察各位同事和刘总的状态，然后事无巨细地悄悄汇报给集团公司，是集团公司的千里眼顺风耳。听到突如其来的正式任命，孙蛋蛋心中残存的不确定性一扫而光，像中了大奖似的暴发出一阵狂喜。也许被这狂喜冲昏了头脑，他突然莫名其妙地笑场，怎么憋都憋不住。他的笑声引发全场哄堂大笑，笑声经久不息。在刘总的管理下要求太严苛，不够人性化，大家有些喘不过气来，此刻的笑声让大家的情绪得到充分的释放。连马董事长也憋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刘总满脸铁青，那有心思跟着大伙傻笑，转身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会场。韩冰冰依然是一副冷冰冰，能冰死人的脸，她也没笑。看到孙蛋蛋笑得跟孩子似的，没有太多心机，马董事长更放心了。他只要求孙蛋蛋能老老实实执行，按章办事，不需要有那么多花花肠子。笑了一会，马董事长摆摆手示意大家停下来，发表一番鼓励的场面话：“在电脑通讯领域，摩尔定律提出，芯片上所集成电路的数目，每隔18个月翻一番，技术进步非常快。我们作为一家在这个领域深耕多年的高科技企业，管理要以人为本，要充分激发员工的创新意识，鼓励员工提合理化建议，为公司发展群策群力。各位同仁要勠力以共，充分协作，分秒必争，才不会落伍，企业才能发展壮大。让我们一起创造新的辉煌，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信心！”

众人高喊。“好！大家再说一遍，有没有信心！”

“有信心！”

……刘总收拾东西立刻离开公司，韩冰冰被提拔为副总经理。实际上在集团公司的安排里，孙蛋蛋是个摆设，韩冰冰掌握管理实权。……晚上加班后回宿舍，已经很晚了。陶弥渡到路边电话亭打欧阳秋歌的传呼，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回复，便独自回到宿舍，心中有一丝难以言状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