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杨帆跟老同学王申海吃完晚饭，出来大街上，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半。　　北半球的夏季，白昼很长，此时的天色还很早似的，有淡淡的阳光，也有不是很起眼的路灯散发着光芒。　　白昼交替的时期，给人一种很特别的感受。　　今晚若是不跟王申海吃饭，此时的杨帆应该跟十三和四只宝去公园散步了。　　仰望淡月晚霞，俯赏花鸟虫鱼，于黄昏中漫步，欢喜花开的烂漫，欣赏仲夏草木的丰美。　　公园里，有人为造出的潺潺的溪流，在万物中静默慢行。　　看着天边的云彩，杨帆觉得此时站在公园那一面坡上，极目眺望天际，能更清晰看到这一抹流云。　　“杨帆，你给我找的什么兼职啊？”

站大街上，王申海又追问杨帆。　　要不是老同学，他是不会相信杨帆说的兼职的，居然还保密，非得等最后一刻才揭晓，闹着玩呢？　　“来了。”

杨帆忽然朝前方走去。　　王申海只得跟在他身后。　　小妍拄着盲杖，从一个大门里出来。　　一个无视力障碍的中年妇女把她牵引到盲道上，跟她说了几句话，便回去了。　　小妍绑着马尾辫，穿着很朴素的学生服，在中年妇女离开后，拄着盲杖，走在盲道上。　　如果只是站着不动，不走路，没人会想到，这是一个有视力障碍的小女孩。　　杨帆没有立刻走近小妍，远远地站住了。　　王申海也停下来。　　“我给你找的兼职就是……”看着小妍，杨帆对王申海说道：“以后每天送她上下学。”

盲人学校的规模都很小，不会像一般的学校那样显眼醒目，所以小妍上学的地方，很多人都不知道，原来这里还有个盲人学校。　　“哪个？”

王申海一开始没发现到小妍的存在，街上的人不多，但也不少。　　“那个穿红黄色衣服的小女孩。”

杨帆指着一步步缓慢行走在盲道上小妍。　　王申海看过去，愣了愣：“送她上下学吗？”

“嗯。”

杨帆朝小妍走去。　　走到她身边，杨帆出声：“小妍，才放学吗？”

小妍正认真走路，听到杨帆的声音，连忙扭头朝声源处望去，虽然看不到，但这是本能。　　“是小帆哥哥吗？”

小妍绷紧的小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极为治愈。　　虽然跟杨帆不熟，但耳朵敏感，认识的人也不多的她，记得杨帆的声音。　　“嗯，今天有空，过来接你回家。”

杨帆说道。　　“不用的，我可以自己回家，我记得路。”

小妍连忙说道。　　杨帆不由分说，捡起盲杖地上的那一头。　　“我也不是每天都能来，你记得路是记得路，但自己回家太慢了。早点回家，你不是能帮妈妈干更多的家务活吗？还能多点时间看你喜欢看的书。”

杨帆说着，领小妍往前走。　　有了领路人，小妍走起路来，确实比平时快很多，至少能省出一半的时间。　　“小帆哥哥，谢谢你啊。”

小妍跟在杨帆身后。　　杨帆默默点头。　　路过一个美食店，还是个小女孩，跟所有普通小女孩一样向往美食的小妍吸了吸鼻子，忍不住问道：“哥哥，好香呀，是什么？”

杨帆停下来，说道：“是好吃的，可能来自遥远的大海和高山，穿越四季，不远万里。我带你去吃，可以吗？”

“不不不。”

小妍第一时间拒绝：“哥哥送我回家就很好了，不能再麻烦你别的。”

杨帆也没坚持，要是太热情，太自来熟，会吓到小妍。　　走了一段路，小妍询问杨帆：“哥哥，太阳下山了没有？”

杨帆先是望向天边，再看向路边的河道：“快了，阳光很温和，洒在河水上，像是有许多金针银线随着水波晃动，很漂亮。在我老家，现在正是青烟袅袅，倦鸟归林时，吃完晚饭，人们会拿着蒲扇，坐在家门口，或坐在大树下乘凉，看小孩子嬉戏，看远处巍峨的山峦，看天边瑰丽的云彩……”　　“真好！”

小妍一脸向往。　　王申海默默跟在一旁，自始至终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是听着杨帆跟小妍聊天。　　很快，杨帆将小妍送回她跟妈妈住的小区里。　　他没走小妍常走的路，带她穿过路况比较复杂的小花园。　　一座窄小的桥上，站着一男一女，两人的破旧迷彩衣裤上沾满油漆飞溅的斑迹。　　女人正入神地观看溪里的小鱼。　　这两人，大概是小区住户请来的装修工人，准备收工回家。　　立溪水边，杨帆充当小妍的眼睛，一起观赏水中的游鱼。　　一群鱼儿，或在水草间追逐嬉戏，或独自悠闲地吞吐小泡泡。　　随后，杨帆将小妍送到居民楼下，然后跟王申海离开。　　“她很想重见光明。”

一路沉默的王申海率先开口。　　“是的，她还没看够这个世界。”

杨帆说道。　　“眼角膜移植，治疗费用很高吧？”

王申海问道。　　杨帆想了一下，说道：“对小妍妈妈来说，是承当不起的价格，但对我来说，可以支付得起。”

眼角膜移植手术的费用主要由几个部分组成，分别是眼角膜移植片储存管理费用、术前麻醉费用、手术操作费用、术中用药费用以及术后的相关护理和检查费用。　　单只眼睛眼角膜移植的总费用，一般不会超过三万元。　　国内禁止人体器官交易，患者所接受的眼角膜，都是由捐献者捐赠的，不需要任何费用。　　“这段时间，我专门送她上下学吗？”

王申海问道。　　“嗯。”

杨帆说道：“把工作辞了吧，老板对你也不差，别哪天上班上着，人突然就没了，给老板添堵。”

沉默了一会儿，王申海说道：“行吧，反正我也没多少时间了，积蓄没了就停药，提前走一步。”

杨帆说道：“要不要我给你续一阵子？”

王申海摇头：“不用了，听说几百上千万，也就可以多续半年命而已。”

杨帆不再坚持，他没那么多钱。　　给王申海续几天药还行，续多他只能管十三或柳月月两姐妹要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