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　　十三姨带着果果，和文爸文妈开着车，通畅无阻地驶入一个普通人见都很难见到的军用机场里。　　停机坪上，停着大大小小十几架军用飞机，有战斗机，有轰炸机，有侦察机……　　此外，这些军用飞机身侧，停着一个庞然大物。　　说是庞然大物，只是因为这些军用飞机体型相对有点小，庞然大物则是一架中型客机，自然显得有些另类。　　代号“空中零号”的这架客机，机身上却涂着两个数字：十二。　　叫它“空中十二”其实更为贴切。　　但代号嘛，总是跟实际区别开来。　　像很多军事行动，就喜欢弄一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代号，比如什么沙漠风暴，天王星行动，北极光计划。　　空中零号的内饰，几乎满足了所有人包括富豪对私人飞机的所有幻想，应有尽有。　　文爸和文妈已经不是第一次登上这架飞机了，但这次登上来后，依然觉得它美轮美奂，华而不奢。　　就像现在的小女儿给人的感受，妖而不艳，媚而不俗。　　唏嘘过后，文爸文妈思绪万千。　　这是二女儿的专机。　　曾经，她一年也不见得能用得上几次这架飞机，每用上一次，意味着她终于肯休息了。　　即便是休息，由于身份关系，她经常好几年见不上家人一面，放假只能去没人认识的地方。　　“十二，爸妈来了。”

零号里，十三姨拍了一下手。　　登时，少女十二的全息投影出现在零号内。　　她身穿酷似仙女裙的汉服，古典而不失少女的活泼。　　“爸爸妈妈，欢迎来到我的空中花园哦。”

十二在空中漫步，像是准备给爸妈介绍自己的宝贝似的。　　“十二。”

文妈声音颤抖，机舱内传来的少女的声音，比之前她听到的，更亲切，更像二女儿的声音。　　文爸也是眼眶泛红，二女儿自幼跟送了人似的，不与父母生活在一起。　　但也因此让文爸心里对二女儿最愧疚最喜欢。　　“爸爸妈妈，你们要跟十三一起去我家做客吗？”

十二在半空望着爸妈，一脸开心。　　三只宝没寄养宠物店，今天也跟来了，要跟十三姨和果果一起回家，回以前的家。　　看到半空中的十二，它们忍不住嘶吼起来。　　它们真正的主人，才是眼前这个人，这个少女。　　是她把自幼被遗弃的它们带回了家，精心照料，抚养长大。　　也是她，让它们变得更加完整。　　除了不会说人话，它们的智慧都比四岁的果果要高很多，能把果果当老幺来照顾和疼爱。　　虽然偶尔也会拆家闯祸，但成年人不也一样，浑身小毛病，偶尔也会犯错嘛？　　不用在意那些细节。　　“嗯，去你家做客。”

文妈终于忍不住眼泪掉下来。　　如果二女儿嫁人了，有了自己的家，这么跟爸妈说话，也算正常。　　但二女儿并没有结婚成家，她只是自幼被迫独立，资料档案纳入最高保密级别。　　从小不跟父母生活，十二跟文爸文妈的关系很一般，对他们不是很亲。　　所以出现了现在这样有点见外，让爸妈心痛的话。　　“那样家里就很热闹了呢。”

十二看着舱内的一群人和三只宝。　　果果仰头眼巴巴看着半空中的人，虽然是全息投像，但给她的感觉依然很熟悉。　　“果果，你好！”

少女把目光投向小不点。　　果果紧紧抓着妈妈的手，怯怯道：“我很好，你也好，很高兴见到你。”

少女眼神温柔：“我天天都看到你哦，以前吃喝拉撒都需要人伺候，现在终于不用那么麻烦啦。”

果果有些不好意思，现在的她懂得了吃喝拉撒还要人伺候，是一种耻辱。　　“妈妈，她是谁呀？”

当着少女的面，果果小声问十三姨，自欺欺人，以为声音小旁人就听不到。　　“她是长大后的你。”

十三姨说道。　　文爸文妈一愣。　　果果有些理解不了。　　少女拍手笑起来：“是的，果果，长大后，你就成了我，喜欢吗？”

果果打量着少女，好漂亮啊。　　那必须喜欢啊。　　“那我长大后，可以像你一样，在天上飞来飞去吗？”

果果问道。　　文爸和文妈觉得，如果是他们的话，会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果果的话，让小姑娘既接受现实，又不伤心。　　但少女的答案出来很快，她认真说道：“思维，或者说灵魂是可以做到的，但身体不能，就像我的身体一样，时候到了，便不可逆转地死去。”

在杨帆的影响下，果果并不害怕死亡，对少女提到的“死”无动于衷。　　“那好可惜，我想用身体飞来飞去的。”

果果有些遗憾。　　“飞机马上就起飞了呢，你等下不就是身体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吗？”

少女声音温柔。　　顿了一下，少女咯咯笑起来：“我的梦想里面，就有一个是想让自己的身体能飞起来，不借助飞机这样的大器件。”

说到最后，少女又一脸遗憾：“可惜，我没那么多时间去研究可以让人随时随地飞起来的小器件，比如飞行服。我觉得我行的，只是没时间和精力。”

十三姨淡淡道：“你现在不是有近乎无限的时间了吗？”

少女一脸黯然：“但我也因此失去了创造力，变成了伸手党。”

“好了，你回去吧。”

十三对少女说道。　　少女脸上的黯然消失，一脸轻松愉快：“你们坐好了哦，飞机马上滑入起飞跑道，起飞跑道很短，嗖的一下，就能上天，嘻嘻。”

说完，少女的全息影响消失，飞机也开始滑动起来。　　飞机上没有空姐空少，只有文家一家四口和三只宝。　　文妈一边给果果系安全带，一边问小女儿：“十二还在吗？”

十三姨系好自己的安全带，说道：“在的，她一直在。”

文爸神色复杂，二女儿这个状态，就像人们所说的执念。　　她是十二，也不是十二。　　片刻后，空中零号像一只蝴蝶，又像一个少女，轻盈而欢快地冲上云霄。　　随后，两架军机也从停机坪滑出，箭一般冲上天空。　　空中零号平稳飞行后，十三姨解开安全带，离开座位，去厨房和吧台那边忙起来。　　她会做的东西不多，以前跟十二学过调制饮料，进而调酒。　　两人尝过不少自己调制的黑暗饮料和暗黑鸡尾酒。　　果果好动，自然坐不住，在文妈的帮助下，解开安全带后，跑去吧台那边看妈妈玩。　　文爸和文妈也跟了过去。　　“长大后，她能像十二吗？”

文爸坐吧台边上，跟文妈聊天，没回避一旁的果果。　　“小时候的十二和十三，你是不是忘了长什么样的？”

文妈对文爸的态度不是很好，但这是二十多三十年夫妻的相处方式，很正常。　　“没有，哪能忘，她们小时候都留有照片。”

文爸尴尬道。　　其实他真的忘了二女儿和小女儿小时候的具体样子，至少看果果，他就没看出三人小时候的样子是一个模型的。　　二女儿和小女儿很小的时候，文爸就很忙了。　　她们长大后，文爸更忙，从未回去看她们小时候留下来的照片。　　文妈也不计较文爸这句话的真假，笑着问果果：“果果，长大后，你最想成为谁？刚才那个美女吗？”

果果毫不犹豫回答道：“是呀。”

“为什么？”

文妈问道。　　果果歪着脑袋：“因为爸爸喜欢美女呀。”

文妈愣了愣，这思维跳跃有点快，跟不上。　　“爸爸喜欢美女？”

文妈问道。　　“是呀，他要是看到刚才的美女姐姐，一定很喜欢。”

果果说道。　　文妈沉默了一下，问道：“那爸爸不喜欢妈妈吗？”

“喜欢呀。”

果果有问必答，但也不废话，惜字如金。　　“那爸爸不喜欢你吗？”

文妈问道。　　“喜欢呀。”

果果脱掉鞋，踩着大圣的身体，爬上高脚凳。　　“那你觉得，爸爸喜欢你多一点，还是喜欢妈妈多一点。”

文妈对于审问外孙女一直都很感兴趣。　　没有多想，果果懊恼道：“爸爸喜欢妈妈多一点。”

“为什么你这么觉得呢？”

偷偷瞄了一眼在准备点心、饮料和鸡尾酒的小女儿，文妈悄悄问道。　　果果想了一下，说道：“爸爸经常亲妈妈，没有亲我。”

文妈很赞同杨帆的这种育女方式，点头笑道：“这才对，果果是女孩子，没长大交男朋友之前，不能让别的男孩子亲的。”

“爸爸不是别的男孩字，是爸爸，我爸爸。”

果果直到现在还不理解这种说法。　　“是爸爸，也是别的男孩子。”

十三姨先拿调制好的饮料过来，给果果喝。　　有喝的，果果便不再纠结爸爸是不是别的男孩子这种事了，抱起饮料杯。　　喝了一口后，她皱着小眉头，扔下饮料，跑去跟三只宝玩。　　十三姨尝了一口后，转身拿回去倒掉。　　“我再给你整一杯饮料。”

吧台里，十三姨探出上半身，对在吧台外面地上玩耍的果果说道。　　“我不渴。”

果果连忙摆手。　　“你渴。”

十三姨说道。　　果果只好说道：“我只喝白开水，麻烦来一杯不放糖的白开水。”

十三姨这才满意地缩了回去。　　文爸忙去给果果烧白开水。　　文妈笑道：“果果比以前乖多了，以前在蓉城，喝白开水总要求我给她放糖。”

“那是因为有了小帆。”

十三姨淡淡道。　　文妈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严肃问道：“十三，你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

“满意。”

十三姨边调酒边说道。　　文妈试探问道：“那以后可以继续保持这样的生活吗？”

十三姨抬头，看了妈妈一眼，说道：“没想过要改变，我会去过十二想过的人生。”

文妈松了口气：“那……去燕京做什么？”

十三姨脸色平静：“去跟过去斩断关系。”

文妈不太了解十二和十三在燕京做的事情，因为有些东西，夫妻间都需要保密，不能告之。　　“你这几年不回去，不也这样过来了吗？”

文妈说道。　　“我们无法替先辈原谅战犯，因为我们没资格，我也无法替十二原谅一些人的所作所为，我在燕京四年的所得可以全部送出去，但十二的一些东西，必须要回来。”

十三姨说道。　　文妈想起老太太电话里跟她说过的话，劝一下十三，她已经得到十二最在意的成果，其它的请留下来。　　“虽然我对老太太的成见很深，但我不希望你有麻烦，十三，我们什么都不缺，就缺你的幸福。”

文妈恳求道：“老太太没跟我说太多，只请我劝你收手，我们是东方雄狮，但豺狼虎豹很多。我们是万兽之王，却也不能对抗整个丛林。”

十三姨诧异，而后冷笑：“老太太他们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没想做的事，他们就认为我一定会做。”

说着，十三姨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十二从小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长大，心灵纯净得跟萨加索海一样，他们却防她防得跟防贼似的，认为她极度危险。”

看向在无忧无虑，没心没肺跟三只宝玩得不亦乐乎的果果，十三姨神色恢复正常：“他们还想消灭果果，人道毁灭。”

文妈脸色苍白，她感觉自己不小心掉入了一个巨大的旋涡中心。　　这个旋涡，她一点也不感兴趣，不想进来。　　一旁烧水的文爸，脸色也是变了变，为什么要人道毁灭果果？　　果果犯了什么罪？　　接下来，小女儿的话更是让文爸和文妈的心脏差点承受不了。　　“果果是十二回来的希望。”

十三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什……什么？”

“十二还没……还没……”　　文爸和文妈一脸不敢置信。　　就算十二是他们女儿，他们也一样觉得，这是一个有神性的少女。　　大女儿没有，小女儿也没有，就十二这个女儿有这种神性一样的气质、特质。　　“嗯，假如没有果果，十二就真的死透了。但果果在，十二就有回来的希望。”

十三姨说道：“而那帮人，却想人道毁灭果果。”

十三姨没有跟父母说什么量子学，生命科学，他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