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夜空很清爽，半山腰上，可以看到星罗棋布般的星辰。　　小卖部门外桌子旁，杨帆放下登山包，从里面取出外套，递给柳家姐妹。　　爬山出汗，但休息的时候，夜风有点凉，能很快让人收汗。　　北方的出汗，并没有南方粘乎乎的感觉，身上很轻松，一点也不难受。　　若是在山城，出了这么多汗不洗澡，任谁都会觉得浑身不舒服。　　“先穿上再吃。”

杨帆自己也套上外套，虽然身上的汗水还没蒸干。　　等蒸干，就该觉得冻了。　　柳芊芊一边套上外衣，一边对杨帆说道：“杨帆，你看人家男朋友。”

杨帆便朝隔壁桌的那对情侣看去。　　女孩的腿正放男孩腿上，男孩在细心地给女孩按摩小腿。　　“不用可怜他。”

杨帆收回目光，拿起老板娘切好的一瓣西瓜，递给先穿好外套的柳月月。　　柳月月愉快地接过西瓜。　　旁边的情侣咧嘴一笑。　　但看到杨帆也给柳芊芊分一瓣西瓜，还把她脸上凌乱的秀发拢到耳根后面时，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为什么之前我觉得，声音比较温柔的那个美女，跟这个男的是情侣呢？　　现在，又觉得比较蛮横的这个美女，跟这个男的才是情侣。　　感觉果然不靠谱。　　“你们的西瓜够吃吗？”

杨帆问隔壁桌的情侣：“不够可以跟我们一起分享这盘，她们两个不能吃太多，会不想走路。”

“不用不用，我们刚才吃的够多了，谢谢。”

女孩子连忙婉拒杨帆的好意。　　杨帆笑了笑，接过柳月月递来的西瓜瓣。　　入口一阵冰凉，甜味不是杨帆吃过的最甜的西瓜，但也不差。　　无仔西瓜比有仔西瓜贵，但吃起来确实更爽，酣畅淋漓，不用时不时吐仔。　　“确实很甜，难得。”

杨帆很满足。　　山上的条件毕竟不比山下，山上的西瓜一般都放得比山下久一些，以致味道流逝。　　柳月月和柳芊芊不说话，只顾着吃。　　她们的吃相都很淑女，有外人在，连“啊”的舒爽声都忍住没发出。　　“要不要等下一起爬，有个照应？”

没吃完一瓣西瓜，杨帆询问旁边的情侣。　　“好啊，就是不知道你们赶不赶时间，我体力不行，可能爬得不快。”

女生高兴道。　　男孩没表示，全由女友决定。　　如果是爬小山，男孩可能会因为精力旺盛而想做点别的事。　　但这是爬泰山，他跟女朋友也已经不属于热恋中了。　　他不会觉得杨帆他们三人是电灯泡，影响他半路把女朋友拖进小树林里的兴趣。　　热恋那时，他经常这么干，女朋友也乐在其中。　　“没关系，我们爬山也不快，主要是我拖后腿了，背个大包。”

杨帆笑道。　　事实的确如此，柳芊芊再好动，再乱跑，也有分寸。　　再继续往上爬，拖后腿的肯定是负重的杨帆，插在登山包里的登山杖，他已经开始在用了。　　柳家姐妹倒不用，喜欢空着两手，登山杖也只有一根。　　两对半情侣就这么在星空下说着话，天边一架飞机闪烁着光，速度看起来很慢似的，游过天空。　　这么晚了，不知道飞机上的人要去哪里，心情怎么样。　　没多久，杨帆一行三人和这对情侣一起离开小店，重新踏上登山道。　　不用带手电也可以行走在登山道里，只不过有的地方光线确实比较暗，可以给想亲个嘴啥的小情侣提供合适的场所。　　不过爬到半山腰，已经没几对情侣会想着做这种事。　　泰山整体上是没华山险峻，但爬起来却比华山要费劲，因为泰山的里程更长，台阶更多。　　路上，杨帆一行听爱说话的李爱讲了不少她自己的事，这女孩很豪爽，没什么心眼。　　她说她有个两个姐姐，其中大姐的命运令人惋惜。　　她大姐嫁到夫家前，夫家的母亲就瘫痪在床十来年了。　　“陆超，结婚后，我要是瘫痪几年，你赶紧想办法把我不声不响弄死，记住没有？”

十八盘下，休息着，准备一鼓作气再爬上去的李爱跟男朋友说道。　　“你这样我怎么敢娶你？”

陆超弱弱说道。　　“哟，那你是不想娶我了是吗？”

李爱揪住男朋友的脸蛋，没揪耳朵。　　陆超别过脸去：“娶你可以，别整天叫我弄死你就行。”

“我是说如果我瘫痪了。”

李爱打了男朋友肩膀一巴掌。　　“别乌鸦嘴，哪有自己咒自己的。”

陆超埋怨道。　　李爱不再跟男朋友说话，对坐一旁的柳芊芊说道：“我大姐嫁过去后，跟她老公伺候婆婆七八年，她婆婆才死掉。”

说这话的李爱，心里一点负担都没有。　　她去过大姐家，也见过大姐家瘫痪在床的婆婆。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但大姐跟她老公把婆婆伺候得好好的。　　反倒公公很少伺候婆婆吃喝拉撒，没事就出去喝酒。　　李爱觉得，正因为大姐和老公照顾婆婆照顾得太好，婆婆瘫痪那么久才死去。　　“你大姐婆婆的死，对双方都是一种解脱。”

杨帆说道。　　李爱很赞成杨帆的话，点头：“我也这么觉得，要是我，年纪那么大了，儿子都成家了，瘫痪在床，就算有治愈的希望，也绝对不想活那么久。”

杨帆没有表示赞同或反对：“真到那个时候，人可能会怕死，想活着，想看到奇迹。”

“万一没有奇迹，不是害惨一家人？”

李爱说道。　　“活着才有希望，别老这么悲观，被你大姐影响到。”

陆超扯了一下女朋友的袖子。　　李爱闷闷道：“能不影响吗，我大姐婆婆才死没一年，本以为她开始有好日子了，她公公又脑溢血，瘫痪在床。到现在两年了，生活不能自理。”

陆超已经知道这事了，没太大惊讶。　　杨帆和柳家姐妹就不一样了，李爱大姐是真悲催，嫁到这样一个家里。　　最重要的是，李爱大姐夫家是普通家庭，公公婆婆的吃喝拉撒，都得儿子儿媳妇手把手伺候着，可没佣人伺候。　　要是有钱人家，出钱请人，倒也没那么惨。　　聊了一阵子，五人再次起身前进，努力向上攀爬。　　中天门以前的路段，游人大多吃得消，可以走走停停，有说有笑。　　中天门到观瀑亭路段，相对平缓，游客在这段路也可以放松心情，缓冲体力。　　从观瀑亭开始，真正的考验开始，一小段山路一个转弯，转了一个弯又一个弯，全部都是登山路。　　登一小段山路，可能也就20分钟，但得停下来休息，喝水、吃东西。　　最让人感到绝望的路段是从十八盘开始，登过泰山的人对这段记忆最深刻，无休止的台阶，一眼看不到头的路，白天是抬头看不到顶，晚上是心里琢磨怎么还不到头。　　泰山前一半山路还不算陡，依靠个人强大的体力能够直立行走。　　过了龙门，才体现出一个人的体力和意志来。　　十八盘才爬一半，李爱就一屁股坐台阶上，再也不想上去了。　　柳芊芊抱着杨帆的腿，娇喘吁吁：“杨帆，这里怎么比小时候爬的还陡还累啊，还有多久，我快不行了。”

朦胧的光线里，柳月月也是满脸红润。　　她才是最累的，累得不想开口说话。　　柳芊芊绝对没姐姐累，不然她不会还开口叨叨。　　只是她的忍耐力没姐姐强，动不动就撒娇。　　李爱和陆超坐登山道另一侧，看着这一侧的杨帆和柳家姐妹。　　两人都有些糊涂。　　看杨帆和柳月月的互动，他们觉得这两人是情侣。　　但看柳芊芊和杨帆的互动，他们又觉得，这两人才是情侣。　　以他们的智慧，很难联想到，杨帆和柳家姐妹都是情侣关系。　　这不科学。　　“不是现在的十八盘比以前难爬，是你们当年初生牛犊不怕虎，现在年纪大了，感觉自然不一样了。”

杨帆也喘着气，坐下来，登山杖放一旁。　　他才是最累的，那么大的登山包，二三十斤重。　　平时背一会儿没什么，背来爬山，还是泰山这种地方，到现在，每多背一会儿，比平时背五六十斤还要吃力。　　柳月月体贴，把手机相机外套都揽身上，减轻杨帆的负担。　　“我才十七岁。”

柳芊芊又开始装嫩。　　柳月月忍不住呵斥道：“你别说话了，自己浪费体力就算了，还嚯嚯杨帆的体力。”

柳芊芊撇嘴，不再说话。　　休息了一会儿，杨帆起身，捡起登山杖：“一鼓作气，越休息越不想动，爬到南天门再说。”

说着，他带头往上爬。　　柳月月和柳芊芊紧跟其后。　　“我们先不上去了。”

李爱坚决不走了，跟男朋友留下来。　　“嗯。”

杨帆只是回头看了一眼，都舍不得挥手浪费体力，继续往上爬。　　大家只是萍水相逢，陪走一段路。　　联系方式都没留下，就这样分开了。　　等杨帆一行人走远后，陆超大胆猜测道：“爱爱，你有没有觉得，杨帆同时在跟这对姐妹搞对象？”

李爱有气无力道：“你想得美，你是不是对我二姐有什么想法？”

陆超连忙摆手：“那没有，你二姐都结婚了，我能有什么想法？”

李爱的眉毛一下立起来：“意思我二姐还没结婚的话，你有想法了？”

陆超苦着脸：“我没这个意思。”

李爱冷哼道：“我是女人，我宁可单身一辈子，也不会跟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你还觉得，人家两姐妹愿意同时跟杨帆交往吗？”

陆超想了想，点头：“也是，我也没那么大度，宁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和别人分享一个女人。”

说完，他心里默默加上一句，你不在的那几个月，我误入青楼不算。　　那只是人性需求，不是在跟成百上千个男人分享同一个女人。　　“但是，她们看起来都很像杨帆的女朋友啊，怎么回事？”

李爱百思不得其解。　　走走停停，拍照拜佛，历经四个半小时，杨帆一行三人终于登上泰山之巅。　　昂头天外。　　此时的三人，却是又累又困。　　大概因为是暑期，山顶上的人比平时稍微多了一些。　　杨帆往左边景区走，去找个空地搭帐篷。　　景区允许游人在山上过夜，不住宾馆酒店，打地铺啥的，没人管。　　虽然夜晚爬山期待日出的游人很多，但山顶幅员还算辽阔，游人零零散散，保持着距离，各安一隅休息。　　许多人裹着山上租的军大衣，倒地就睡。　　搭帐篷的极少，杨帆就没看到，甚至没看到自备睡袋的。　　大概都认为买睡袋和帐篷背上来，辛苦先不说，产生的费用，还不如用来住山上的小宾馆。　　杨帆自然住得起山顶上的宾馆，最贵的酒店也不在话下，柳家姐妹更不用说了。　　但他们没选择这么做。　　来之前，两姐妹就幻想着露宿野外，躺草地上，看漫天的星斗。　　今晚的天气还不错，山顶的星空比山腰上看到的更加清澈、干净。　　出发前，杨帆就了解过这边的气象。　　明天是观日出的绝佳日子，往后几天，都不是最佳的，甚至看不到日出美景，天昏沉沉一片。　　所以他们仅仅在济州待了一天不到，就匆忙赶来泰山。　　“杨帆，冷！”

柳家姐妹看了一眼山顶对面的酒店，收回目光，哆嗦着。　　“马上就好。”

杨帆固定好帐篷，把睡袋扔进去，铺开来。　　柳家姐妹早就裹上外套，但她们的外套是秋装系列，不是很保暖。　　山上十来度的气温，已经相当于南方常态下的冬天温度了。　　以致停止运动的两姐妹，现在冷得不行，搂抱着取暖。　　“好了，可以了。”

铺好睡袋后，杨帆对站帐篷外搂得很紧的柳家姐妹说道。　　两姐妹松开，柳芊芊当仁不让，在帐篷外脱掉鞋子，然后踩进帐篷，第一个钻进睡袋。　　柳芊芊的当仁不让是对的，这种时候，柳月月做为姐姐，肯定会让妹妹先进去。　　柳芊芊要是还搞什么孔融让梨，遭来的肯定是姐姐的一巴掌。　　妹妹躺进去后，柳月月也很快钻进去。　　这个时候，什么和衣而睡不舒服，一点都不重要。　　多冻一会儿，就多一分危险。　　“哇，好暖和，杨帆，你快进来，可舒服了。”

帐篷里面，柳芊芊催促杨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