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轻声问儿子:“退衣服是你的主意还是你媳妇的意思?”
运幸就说美英说她自己现在衣服够穿,衣服买来放着也是浪费。母亲这才说,衣服买来拿去换是可以的,但对方说过了,卖出去的东西是不能退回来的。母亲让他最好劝美英下个市集一起去,自己喜欢换一件。运幸就把母亲的意思告诉妻子。美英笑笑说,那到下个集市再说吧,现在刚刚过去,还需要等五天时间呢,樟树婆看着新买的衣服发了一会呆,心里有些落差起来:“美英是怎么啦,中午穿上时还高高兴兴地穿着不肯脱下来,现在一下子就又不要了,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同她讲得清清楚楚,衣服只许换,不许退,这不是为难我吗?”
她想过媳妇房间来问问她:“是不是有人对这件衣服有别的看法?又觉得不妥,万一问出矛盾来就不值得了。一件衣服事小,家庭闹起矛盾就不是一点小事了。”
她躺在床上翻来翻去就是睡不下去,折腾了一个时辰还是没法解决入睡问题。樟树婆于是就干脆爬起床来,她先到厨房检查厨房还有没有东西忘记藏起来了没有。果然发现厨房柜子的厨打门开着。她走过去,一只老鼠从橱柜里窜了出来,一阵风就跑得无影无踪了。樟树婆心里一急,就脱口而出骂道:“你这畜生东西,乘我没注意,你就无法无天躲在我这里偷吃偷喝,我这些东西又不是白白捡来的,太没有良心的了,还跑?有本事你就别跑给我试试看?”
真是无巧不成书,此刻吴美英因为下午婆婆给自己买的衣服穿出去没人夸奖而心里难受,她叫运幸还给婆婆,让她下一个集市拿去退了。其实她也在想,这不是给婆婆出难题吗?婆婆说过了,买来的衣服只换不退。而且,自己还穿了一个下午,穿过的痕迹是非常明显的,这样的事自己怎么可以做出来呢?她想,还是等明天婆婆起床后向她解释一下吧。现在倒好了,为这事婆婆晚上就发起飙来了,还借故骂人,她还能骂谁?分明就是骂我吴美英。她一定是觉得我吴美英是在故意找茬,在刁难她呢?本来我是要当着你的面说明事情经过,我也会给你道歉的。现在,好了,既然你不能原谅你媳妇,我又何必自找没趣呢?吴美英这样误解婆婆,两人隔阂只能愈来愈深下去。早上起床后,吴美英没看见婆婆,婆婆的房门又是关着的,她以为婆婆因为昨天的事还耿耿于怀,现在连起来做饭都不肯。吴美英越想越生气,也干脆赌气不做饭,就自己出去了。再说樟树婆很早起了床,运幸和儿媳妇都还在睡觉,又怕这么早把早饭烧熟,等两人起床就可能凉掉,她于是想,昨天老半天赶集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趁现在天气凉快去山上干点农活也是应该的。樟树婆拿农具就上山去了,运幸起床时,妻子也还在睡觉,他又怕动作太大吵醒美英,于是也偷偷下了床,门也不敢掩就出去干活去了。婆婆干完活回家,看见家里没有一人,就以为运幸和美英早上起床一起出去的,她不知道这两个人干什么事情去,又没办法问。她在想,我还是等一等他们回来再做饭,否则,米饭做多了浪费,做少了重新做也是浪费柴火。运幸不一会也回家来了,就问母亲:“干吗不烧早饭呢?母亲就说自己也是刚刚从山上回来,我以为你们两个一起出去的,又问美英去哪里去了,她怎么也不烧早饭来。”
吴美英从外面回家,婆婆已经坐在灶膛开始烧火做饭。见美英进屋,就轻声问儿媳:“美英,你去哪啦?”
美英没听见,就只顾走进自己的房间。方运幸就开始责怪妻子为什么不做饭?美英冷冷地说:“我们家历来都不是我当家的,干嘛问我起来?”
运幸说的意思就是:“我和我妈都出去干活去了,你这么空连饭也不做是讲不过去的。在这个家,谁有空谁做饭,没有明文规定一定就把做饭的事都推给年迈的母亲。”
吴美英讨厌说:“你前前后后、方方面面到处都替你妈说好话,你可从来也不曾夸奖过我,难道我在你心里就连一个老太婆还不如了吗?既然你这么在乎你妈,你为什么还在我妈面前起誉保证要待我好,我只想问你一句,你的这些保证表现在哪里?”
运幸就说,“你吴美英现在越来越霸道了,怎么可以不讲道理胡搅蛮缠起来了呢,我妈对你怎么样?我对你怎么样你自己应该清楚吗?!”
吴美英听运幸这样一说,更来气了:“你妈待我怎么样我自己当然知道,她就是一个虚伪的‘黄善婆’。”
运幸就与美英大声吵起来,运幸觉得自己结巴说不过媳妇,就抬手打她,等母亲冲进来劝解时,又是对美英赔不是,又是张手打儿子。在吴美英眼里也无非是她‘演戏’给她看罢了。吴美英胡乱抓起几件衣服,塞进一个帆布背包背起来就走。樟树婆拦在家门口劝说道:“美英,你别走,夫妻争吵,无非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夫妻没有隔夜的仇,你冷静一下,运幸犯错,还有我呢?我替你出气。”
吴美英反讥讽道:“你真是个大好人,普天下的大好人,你替我出气,你把运幸灭了,方家的香火由谁来继?”
这话大大伤透了婆婆的心,婆婆难过说:“美英啊!你怎么会说出这么毒辣的话语来了呢,我好心求安稳,你却偏偏要兴风作浪,既然这样,我真无话可说,随你的便就是。”
樟树婆放开房门,让吴美英走。吴美英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心一横,走了。吴美英回娘家去半月没回,运幸就过去接。丈母娘是个火爆脾气的女人,见运幸走进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阵嘶吼:“你这个废人,今天死过来做什么?我以为你早就死掉了,怎么你现在想明白了啊,你速回去,把离婚书写好送过来,我家美英马上给你按指印。快滚回去,以后咱们也没任何关系了。”
方运幸以为自己这么长时间不来接美英丈母娘发泄一下就过去了。没想到吴美英出来第一句话就是:“运幸,咱们离婚吧,这家我受够了。字你签也好不签也罢,反正我们感情到此就结束了。”
不待运幸回答,就把门一关,把方运幸晾在门外。方运幸没有思想准备,就被岳母一阵怒吼,心里本老大个不痛快,就隔着门朝美英喊:“你···你们讲···点···理好不···好?什···么···离···离···婚,你们···可···得讲···点···点理···好吗?”
吴美英的兄弟吴大友冲出来照方运幸的脸就是一耳光下去:“你这只狗东西,老母狗欺负我家美英,你就装聋作哑,现在休想要美英回去,你给我滚得越远越好。”
方运幸铁青着脸,他不敢还击,在吴家门口,自己还是忍气吞声点好。否则,面对这么个凶神恶煞的家庭成员肯定要吃大亏的。方运幸黑着脸走回家。母亲看他脸色不对劲就问他:“运幸,你今天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
方运幸对母亲的问话不去回答。他只问母亲一个问题:“吴美英是怎么回家去的?母亲就说,你别问我,这样的女人咱们家真的伺候不起。”
方运幸冲母亲吼叫道:“你还在···怪她,人家都···要···同我提出离····婚···了。”
樟树婆没好气地对儿子说:“离就离吧,免得我被她活活气死。”
方运幸于是与母亲大吵一场后,还砸了些东西。母亲只好软下心来,让儿子冷静一下,说对方与咱们到了这个程度,想好是不能够的了。妈还是支持你去离婚的。事情越来越糟糕下去了。方运幸多次去岳母家都碰了一鼻子灰回来。运幸又把叔叔方仁德请出来前去说情,樟树婆还请梁勇书记以亲属和干部的双重身份过去说情,依然没有感化吴家人的心。方运幸只好走最后一步棋:同意离婚。方彩荷过来劝樟树婆道:“阿婆,您也别太伤心,这美英有什么好留恋的,又不会替运幸叔生孩子,还这么骄横。我运幸叔只要与美英离了,我敢肯定,运幸叔不到半年就会娶上新老婆回来,到时候,替您生几个孙子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我都替你们高兴着呢。”
许多邻居都过樟树婆家来慰问,言词语气都差不多。樟树婆得到了心理安慰,也就不那么难受了点。只有运幸这几天没见人影,大家估计是卧在床上起不来了。吴美英自从与方运幸离婚后不到半年,母亲就把她转嫁出去,第二年产下一个女婴。樟树婆听到传闻,气得当场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