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早就在空间里留意到出庄子西边，在一片石灰石遍布的群峰中，竟然有一座黏土山，当时还是因为找地儿熏腊肉发现这个坑洞的。这些准确地说应该叫高岭土，可是烧瓷器和坩埚最好的耐火材料。庄外下了石梯往右拐进去不远，就有一个两三米高的黏土坑，一人高的开口，向里凹进去五米深，可能是以前佟家人挖土筑灶时留下的。打猎的人出发后，向北独自出了西门到坑洞边，从空间里倒腾出一堆火山灰砂石。尔后回头叫上留在庄子里的年轻人带着大傻一起进山。先让菁菁带着司南和家卫去周边找一块平整的石板和捡些柠檬石、钟乳石之类的过来，喀斯特地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碳酸钙含量超高的石灰石。自己则安排虎子、彪子、佟曦将坑内洞壁挖修齐整些，掘出的黏土运到一边，加上石灰和火山沙石，与石墨碎块一起和水成泥，在洞内修砌出一个离地一米多的隔断板，板上用木棍穿出成排的孔洞，并将整个洞壁也糊上厚厚一层修刮平整，地面挖三条浅沟连着一条略深的风道延伸到洞外。她自己带着傻大个先捡些枯木断枝放在隔板下燃烧，几个大小子跑回家运来几筐藕煤及煤矸石，等大家把捡回来的石头敲砸成不大的石块后，新泥隔板也烤干得有一定硬度了，于是将石块堆在上面，木柴和煤球排放在底下风道上，开始用湿泥糊砌，封了洞门，只留下顶边一方形气口，和底边处一个比石板略大的口，点燃木柴待火焰腾起包裹住中间隔板时，用湿泥将石板封住洞口，先让这窑洞焖烧半天再说。趁这功夫，向北交给傻大个一张挑高竹屋的建设图纸，只吩咐让他抓紧时间搭起来。大家一阵风似地都卷着往竹林去了。她心里有个隐隐的猜测，这傻大虽然脑子有病，但除了他展示出来的武功值，一定还有些曾经的知识和技能也都在的。她就想探探底，还真没让人失望，从挥剑伐竹，到指挥大家筑基搭梁，不到半天，就沿着坑洞坡顶往外搭出了一个高高的竹屋工坊，与图纸分毫不差！新窑烟囱中的雾气差不多散尽时，向北打下了开窑的第一铲。无论是黏土还是石墨，都是极好的耐火材料，经过大火烧结，已然坚硬成型，板上的石灰石一碰成灰，地上煤柴成灰，少量不能完全燃烧的煤矸石也都碎裂成渣。向北让大家戴上自已和礼婶赶制的细棉纱口罩，小心地将烧成的生石灰和碎石灰渣分开装了，将其中很大一部分运往庄内石坪那边，这些就是她准备修建新客房的原始水泥。向北跟着大家往返搬运，并从庄里移了半仓库的茶树炭，在没被注意的角落闪进了空间。之前在海滨基地时，她让成电打制的长杆铁管、石棉手套和火山灰坩埚，都放在泻湖边的竹屋里，这时候去海边搬运石英砂，刚好一并取过来。回到窑坊时，只有傻大一个人在兴奋地照图整理着工坊操作台。她在大坩埚中装上石英砂、苏打和石灰，并叫傻大在窑里装满茶树炭，封了窑门仅留下半平方大的操作口。向北检视着成电带上山后被她一古脑堆在空间里的行囊，各种工具、铁器，甚至还有大铁剪，一样一样准备好。当其他人全部回来时，都已经能看见火光中开始发红的砂石。坩埚里的玻璃熔融液已成了红果冻的样子，向北带着傻大走向前，握住他的手一同抓起长铁管搅出一团玻璃果冻，示意他跟着自己的速度沿着操作长台旋转铁管，然后戴上石棉手套握住打湿的厚宣纸持续修型，直到形成一个椭圆小球，她在众人眼前演示了神奇的吹玻璃工艺，琉璃碎粉上色、再次加热、退火，一个晶莹剔透、色泽艳丽的玻璃樽完美呈现！所有人，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这是琉璃吗？仿佛比琉璃更轻薄，更清透，更纯净，也更——易得？琉璃可以这么容易制得吗？那些只听说甚至从未见过的珍稀宝贝，应该没那么容易吧——？“有谁也想试试吗？司南？还是家卫？你呢，佟曦？”

“我可以吗？都可以吗？”

“我也可以吗？”

一时间，竹屋工坊的顶棚有被掀翻的风险。ONE-BY-ONE, 所有人都获得亲手制作的机会，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玻璃创作。看着眼前一个个水晶般的作品，连向北也没想到惊奇、兴奋和各种异想天开竟能创造出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神奇世界。“这里就是佟氏未来的陶瓷及玻璃工坊啦！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缔造者。”

空气中充盈着骄傲自豪的情绪，还有连呼吸都轻了下来的静谥。远处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喧闹。“是他们！他们回来了。”

“狩猎队！一定是大有收获。”

“快，我们去迎接吧！”

年轻人风一般地往庄里飞奔，只有傻大个还在执着地制作着他的手工作品。他沉迷在此，眼里心里都屏蔽了外界的一切。造型各异，美轮美奂的玻璃作品，无一不展示着一个天才艺术家的创造力。原来有些东西，是真的以那百分之一的天分，来驱动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的。短短半天，已经无法将傻大从手工玻璃台前拉开了。“向北，你去吧，很快晚膳时间了，好多事儿等你安排呢。我在这儿陪他呆一会儿就该带他回去吃药歇息了。”

“那好吧，佟曦，他睡下后你赶紧过来，我们吃火锅！”

“嗯，快去吧，呆会儿见。”

向北往背篓中装了几只阔口的异型玻璃器皿，有了它们，今夜餐桌上的水果宾至、生菜沙拉和珍珠奶茶，或者可以做点柠檬苏打汽水调个土制鸡尾酒，梨花莫吉托？一定会更加惊艳吧？期待哦。当成陌穿过激动的人群看见向北远远地过来时，整张脸都亮了，藏了整个银河系的双眼闪烁着星芒，双手托着一张虎皮直直地迎上去，“小北，看，我为你猎的虎，用你浸过药液的箭矢，直入右眼，一击毙命！这是属于我们俩的战利品。送给你，喜欢吗？”

“所有人都配备了浸过药水的箭，所以它就是你一个人的斩获。我可不要这么贵重的礼物，”向北的内心其实很拒绝触碰大型野生动物的皮毛，何况还是伤它比伤自己的命还严重、会触犯刑法的老虎？哎哟，打个冷颤，向北为自己的敬谢不敏找着借口，“而且我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可承受不了这森林之王的霸气，又不是需要虎皮御寒的老人家。”

“老人家？嗯，对，我的小姑娘配小貂裘、小鹿皮最可爱。”

成陌宠溺地捏捏向北的鼻尖，心里有了主意。所有的猎物都已开始进行分割整理，皮毛剥下来做了简单的清洁处理交还给猎手，所有人都在等待激动人心的时刻，佟老药爷做为最长者被推选出来宣布勇敢者的荣耀。霍家军卫们看来这次是打了个痛快，不但有水牛、花豹，黄羊、梅花鹿也收获不少，甚至还有野猪！他们这是扫山去了吗？这样看来成家卫就很保守了，清一色的野牛皮，外加大量的飞禽和岩羊，这根本就是在准备晚餐食材吧？估计成陌是想让京城客人好好在他的山里猎个痛快，再热情招待一次烧烤晚会。向北暗自好笑，这大舅的马屁应该是拍对地方了，喏，那不是嘛，霍大将军被推到人前了，手捧虎皮兴致高昂地宣称要回京献给父亲呢。也是一箭入目，佟家人祝贺他并热情邀请霍老下次亲临。少年将军霍启祥也猎得一虎，是以剑从虎颈穿入，伤口周围的毛色有些血痕，那是在猛虎扑下时的奋力一刺，甚至没来得及用弓，只是情急中手举利剑的正面迎击。这是年轻小伙子的第一次直面生死，也是他的第一次荣誉。未来，他或许还有很多次的狩猎，或许还会征战沙场，但向北相信，今天这个将森林之王霸气地踩在脚下的少年，他每一次都一定会勇敢面对。成陌轻快地走上前，弯腰将虎皮捧至老药爷眼前：“药爷在山中数十寒暑，是您守护了这山里人家。您长期善捐的药材还惠及我泽被子民，成陌将今日所猎敬与药爷，愿它能在寒夜冷冬回报您一丝温暖。”

谁都没有想到的这一幕点燃了全场的热烈气氛，这是来自东滨王的谢礼，这是佟家的荣耀！佟家的孩子全都双眼晶亮地看着老爷子，与有荣焉。篝火燃起来，火锅端上桌，温热的米酒为晚宴狂欢拉开了序幕。“向北，小北，陌哥哥的北北，”成陌尚未举杯，已经醉了，醉在他为老药爷送上虎皮时向北冲他比心的赞许眼神中，醉在他回想起那个粉红色初吻的甜蜜中，他等不及想要看到她更加耀眼的笑容，“那么，小北想看陌哥哥有什么礼物单独送给你吗？”

“哦？真的吗，还有小北的专属神秘礼物？”

谁说古人保守的，看看，这甜腻的小浪漫，向北实在是——很喜欢，她从成陌等着献宝的眼神中读出了值得期待。“是的，是的，是真的有！走，小北，我带你去揭开神秘礼盒。”

两人将一庄子的热烈撇下，跑进黑夜。成陌拉着向北的手穿过更加黑暗的山缝，静静地靠在洞口，呼吸相闻，心跳同步。等待的时间难耐又短暂，月亮从山后升上星空，照亮了山谷，瀑布如练，水潭反射着清晖。向北的眼充满惊喜地睁大了，那里，就在草地上，野水牛妈妈和初生之犊全都笼罩在柔和月色中，“这是——？”

“是的，小北，这是给你的礼物。我让成天他们费了些巧力，提前将大部分的母牛和幼子诱入山谷，怎么样，是不是想做更多的珍珠奶茶？”

“谢谢，阿陌，谢谢。何止珍珠奶茶，我会给你一个神奇的奶香世界。”

热烈的拥吻表达了此时向北所有没能说出口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