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这医生做手术,和医学的关系不大,就是手艺,好比那个钢琴家弹钢琴,懂不懂艺术也没多大关系,弹琴是手艺,作曲的才是艺术家,这弹琴的,就是把人家的艺术创作展现出来,这医生做手术……” “你到底想说什么?”
宁姐知道郑教授又要开始长篇大论,打断了她,问。 “我就说做手术是个手艺啊,和小子的按摩一样,你们想想,那美国的医生,一天才做几台手术,这里的医生,一天做几台手术,手艺这个事情,到哪里都是一样,都是熟能生巧,就是同样百分之一的失误率,那也是这里的基数大,那里的基数小,这里的风险系数更低。”
郑教授的这一番说辞,让人哭笑不得,老万看着宁姐,笑着摇了摇头。 郑教授看着她女儿,继续说:“不就是喉部切一刀么,多大点事,喔吆,你还要让我带着一脖子的癌细胞,坐那么长时间的飞机,就算是我老太婆憋得住,你也不怕癌细胞们憋不住,都跑出来。”
其他的几个人听着这话,都忍不住笑起来,宁姐盯着郑教授,气鼓鼓的,最后一口气吐出来: “好吧,好吧,你也不用绞尽脑汁胡扯了,就在这里做吧。”
老万听到宁姐被郑教授说服,他站了起来:“那我去安排一下,我在这里,还有几个熟人。”
宁姐赶紧说,谢谢万总! 老万摆了摆手,走出病房。 小马走去病房的冰箱里,拿了两瓶水过来,递给宁姐一瓶,又塞给盛春成一瓶,她问郑教授: “郑老师你要不要喝水?”
“不要,喝了又要上厕所,麻烦。”
郑教授说。 宁姐骂道:“你总不能为了不上厕所,连水也不喝,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像个小孩一样。”
小马和盛春成吃吃地笑。 宁姐把手里的水打开,拿过床头柜上的一次性杯子,倒了半杯,又从边上的一包吸管里,抽出一根吸管插进杯里,把吸管凑近郑教授的嘴边,命令道: “喝。”
“喔吆,我又不是手脚不能动了,还要你喂,你这么想喂,还要再等几年。”
郑教授从女儿手里,把杯子接了过去:“我自己喝。”
宁姐目送着郑教授在吸水,叹了口气,郑教授看了看她,不满地说: “我都和你说了,让你不要来,有什么大不了的,来了就唉声叹气的,丧气。”
“你是我妈,你就我这一个女儿,我不管你谁管。”
宁姐骂道。 “喔吆,喔吆,好好好,你管你管。”
郑教授笑着说。 宁姐把杯子从郑教授手里接过来,放在床头柜上,她接着打开那瓶水,喝了一口,把凳子朝病床前移了移,这才坐下。 宁姐招呼小马和盛春成,在离床头不远的沙发上坐,小马牵着盛春成走过去,坐了下来。 宁姐和郑教授说:“妈,动手术的事情我依了你,等手术做完出院,这次你不要犟了,听我一次好不好?”
“听你的干嘛?”
郑教授问。 “跟我回美国,再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我真的不放心。”
宁姐说。 “说清楚了,你才是回,我是去。”
郑教授摇了摇头,“我不去。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癌细胞切除了,不就没事了。”
“你为什么就这么排斥去美国?美国有什么不好的?有多少人刚一退休,就急着去美国的,还就怕申请不下来。”
宁姐问。 郑教授说:“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不喜欢,也不看好,要我说,你们不如也回来,前面校长不是也欢迎你们回来,依我看,你们一家还真的该回来。”
“回来我能干什么?”
“你在美国干什么,回来就干什么,怎么,在美国教书可以,回来教书就委屈你了?你们要是愿意回来,嫌我们学校庙小,我可以帮你们联系浙大。”
郑教授说:“美国已经没有华盛顿,也没有富兰克林了,就照现在这个样子,一帮的高中生在治国,只会一直走下坡路,没什么希望的,你们还不如趁早回国。”
小马在边上忍不住了,问:“郑老师,你干嘛说美国是高中生治国?”
“小马,你别听她胡说。”
宁姐说。 “我怎么胡说了,我说错了吗?”
郑教授说,“你看看美国最近的这些政治人物,有哪个不是富家子弟,从小上的是学费昂贵的私立学校,中学读完了,就去上什么常青藤,他们整个的成长过程,已经完全和底层脱节,不知民间疾苦了。 “对世界的认知,也是一副莽撞而又粗鲁的做派,你看看懂王,看看蓬佩奥,你看他们的做派,不是那种喜欢霸凌别人的高中男生是什么?还有那个新上来的布林肯,喔吆,你看他到处出访,蜻蜓点水,完全把自己当味精了,我来了你们就必须喊香,就是这种做派。”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宁姐问。 “喔吆,我都要做喉部手术了,做完还能不能说话都不知道,你还不让我说个过瘾?”
郑教授反问。 宁姐愣了一下,她放缓语气说:“对不起,我是说,你管那些干嘛,什么高中生不高中生的,你和他们有什么搭界,你去是和我们在一起,和你的外孙女们在一起。”
“怎么可能不搭界?”
郑教授问,“你说,现在的美国,是比你当年刚去读书的时候,更可爱了还是更让人讨厌了?政客的作为,是可以影响一个国家的气质的,说老实话,你现在一个人出门,是感觉更安全了,还是更不安全? “两个女儿每天去上学,你担不担心,她们因为皮肤的颜色,在学校里被那些白皮肤黑皮肤的同学欺负?担不担心她们学校,出了什么校园枪击案? “还有,麻省理工的陈刚,不是你在伯克利的学长吗,你们不是每年还会一起聚会吗,你就不担心他的遭遇,也会落到你们的身上?你还担心我,说老实话,我在这里,天天都担心着你们呢。”
宁姐沉默着没有吱声,老万领着三四个人从门外进来,他们是医院的副院长和科主任,还有郑教授的主治医生。 老万和宁姐说:“小宁,还是安排明天下午手术吧?”
宁姐点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