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最不缺的就是名流权贵，被粉丝捧上神坛的艺人在京城暂且还排不上号，除非这个艺人有其他身份加持。　　王初五正在面试除男女主角以外的角色，她是以颓丧文艺风异军突起的电影导演，导演的电影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但部部都提名了国内含金量极高的奖项，其中两部更是入围了国外金珠奖，一时间成为国内外炙手可热又独具风格的一名年轻导演。　　她没睡好，昨天晚上和许水星经纪人掰扯了两个小时投资的事情，他们也是有过合作的，所以没那些弯弯绕绕，周密就直说了：让许水星投资，不然就不出演。　　“让她滚。”

王初五说。　　但王初五也不可能真让许水星滚，虽然许水星这个女人是演艺圈出了名的疯女人，没道德没纪律，爱的爱死她，恨的恨死她。可她的演技太能打了，演什么是什么，又相当的抗票房，连黑粉都要纷纷买票去看，心里想的却是：我倒要看看她这次又演了个什么鬼东西。　　可以说，许水星自带流量，却又不完全只有流量，公认的实力派，老天爷摁着她塞饭吃的天赋流。　　王初五还是凭着两人脾气能对得上，才和对方有比别人频繁的来往。　　她也不是不想让许水星来插一脚，问题是，唐家已经确定要投资了这片子了，她虽然有点后台，可后台还是没有硬到去反悔和唐家的交易。　　想了一晚上，她终于想好了。　　她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给许水星的经纪人：你让许水星自己去和唐家的人谈，我反正只有能拿到钱拍电影，谁的钱都行。　　周密在那头骂了句他妈的，踢皮球踢到他头上来了。　　没过一会儿，王初五推了张名片过来，附言：联系去吧。　　.　　许水星积蓄不少，王初五的电影成本一般都高不到哪儿去，她就凑个热闹。　　所以丢给了周密去处理。　　结果周密说：“水星，对方提出要和你面谈。”

“和我？面谈？”

“对，和你面谈。”

“对方是我粉丝？”

“应该不是，我看他朋友圈都有一对双胞胎孙子了。”

许水星摁着手机，“那你找地方定时间。”

周密又说：“对了，明天晚上的丽姿时尚晚宴，准时到。”

许水星微笑着抬起脸，“我几时迟到过？”

周密求饶，“okok，您知道就行了，那剧本您再好好看看，拜拜，再见。”

他一贯拿许水星无可奈何，刚被招进许水星工作室时，他以为许水星工作室和其他明星工作室一样，许水星不过也只是个打工的，结果戴着墨镜不施粉黛容色极具冷情感的许水星敲敲桌子，“我是老板。”

所以，自许水星工作室成立以来，工作室里所有人都只为这位老板一个人服务。　　通常，公关部是最忙碌的，工资也拿得最高，可那钱拿得值，其他部门一点都不羡慕——许水星太能招惹事儿了，她不惹事，也有事主动找上门。　　周密的荷包虽然越来越鼓，可头也气得越来越大了。　　但偏生她是自己的工作室，他也只是个打工人，至于许水星为什么敢谁都刚，这就不得不提到她那位好爸爸，好爸爸几乎没有出现过，网上也从未找到过许水星后台的蛛丝马迹。但周密却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存在，每次在许水星闹出事儿后，他都在后面默默擦屁股。　　但好在，许水星也没犯过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并且一直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理念横冲直撞，在全网抵制的时候，她却又能带着作品让众人闭嘴——妖精似的女明星。　　周密快步离开了许水星的家，走的时候还不忘说，“那我就去准备和长日负责人面谈的地方了啊。”

周密走后，许水星找莫茉要来了上次《画中人》的剧本。　　她仔细看了里边的剧情和角色，在分析女一的时候，她一怔，牙齿都差点咬碎了，“我知道为什么王初五会找我演这个角色了。”

“为什么？”

莫茉划着平板，这都是给晚宴准备的衣服，她和工作室服化道办公室的人选十套出来，再交给许水星自己选。　　“这个女主角有挺严重的心理疾病，王初五骂过我有病，”许水星从桌子抓了两支笔，她一直习惯自己做批注，“男主的人设不错，就是没什么亮点……哎不对，这个男主才是精神病啊！”

“是啊是啊，我之前看完了就想给你口述一遍的，”莫茉抬起头来，“女主角是被迫害妄想症，这算精神病还是心理疾病，她唯一相信的人就是男主，男主是个变态小说家，不过也很爱她就是了，虽然爱得有点极端。”

“结局不怎么好，男主自杀了。”

莫茉把平板举给许水星看，“这几套礼服，你喜欢哪一个？”

许水星扫了一眼，“孟菠萝那套粉色亮片的吧。”

“啊，可这是国牌哎。”

“挺好看的，就它了。”

国内的高定品牌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孟菠萝就是其中一家，它一直走贴近大自然的路线，所有的元素都能在花啊草啊鱼啊身上看见影子。　　许水星看中的这套礼服裙就是使用了人鱼的元素，亮片细闪并不夸张，裙子深v收腰设计，线条一直收拢到膝盖，又在膝盖处尽数散开，裙摆做了成鱼尾形状。　　衣袖是宽窄适宜的灯笼袖，贵重之中又不失贵族的松弛感。　　很挑肤色的颜色，很挑身材的设计，很挑气质的礼服。　　莫茉皱着眉，“那我等会让小姨把衣服都送过来你看看。”

“珠宝呢？感觉这个祖母玉的吊坠很适合。”

莫茉认真地把一个一个珠宝的图片往那件礼服上套。　　跟着许水星最好的就是，她穿什么都好看，脖颈修长，腰臀比和头身比逆天，脸部肌肉走向流畅规整，踩高跟鞋又稳，在各大红毯和电影节以及其他商业活动上的装扮，从未翻过车，只不过她并不经常出席这类活动。　　好半天没等到回应。　　莫茉抬起头，发现许水星在看剧本，看得很认真。　　许水星是个疯女人，阴晴不定，喜怒无常，骄傲狂妄的女明星，可让莫茉心甘情愿跟着她，最主要原因就是她对待工作的态度。　　进入电影学院之前，老师说人生如戏，只有认真对待每个角色，每个角色才会认真对待你，你们才能合二为一，才能有真正的合作，生产出真正的故事。　　她做不到，但许水星做到了，所以她才在电影界长盛不衰，所以不管她脾气多坏多难伺候，观众和编剧导演投资人依旧愿意为她买单。　　不过这也并不妨碍她的黑粉满世界都是，莫茉耸肩。　　.　　周密办事效率很高，当天晚上就敲定了谈话的地方——在一家距离市区挺远的私房菜馆。　　“对方态度很积极，应该能成。”

莫茉开上车，载着还在看剧本的许水星，“那家菜馆的清炒鲍鱼片我很喜欢。”

在车上看字会头晕，许水星上了车就把剧本丢到了一边，“我手机呢？”

“什么手机？”

许水星眼睛慢慢眯起来，“给我。”

“水星，学姐，手机有什么好看的，你看我，我多好看呀。”

莫茉才不想许水星看手机，怕她又乱发微博。周密虽然不敢骂许水星，可是骂他们这些小喽啰还不是家常便饭。　　许水星拍了拍她的椅背。　　没办法，莫茉把车停到路边，从包里掏出了许水星的手机递到后面，“你不要乱发微博哦，也不要和黑粉吵架哦。”

许水星划开屏幕，“瞎操心，我都多少年没和黑粉吵架了。”

她在微信上面挑了几个人的消息回复过后，点开微博，这段时间她没什么活动，热搜上关于她的词条也少了许多。　　现在放眼看去，和她相关的热搜只有一条：任凯当众表白许水星。　　“……”　　任凯是谁？　　她下意识刷新了一下，再想点进去时，本来在第六的热搜条掉到了三十几……　　？　　许水星从这个词条点进去，原来是一个采访，被采访的演员叫任凯，最近演了一部青春校园偶像剧，在学生群体中的人气还挺高的。　　采访者问他有没有最喜欢的演员，他说有，接着问他最喜欢的演员是谁，他说是许水星，梦想未来可以和许水星老师合作一部电影。　　评论里有他的粉丝，有许水星的粉丝，有许水星的黑粉，还有看粉丝打架的路人。　　掉到三十几的热搜又爬到了二十多名。　　可以说，许水星这个名字就是自带流量。　　[小水星:十八线糊咖别来蹭我们大美女。]　　[水星上的月亮石：怎么是个人都要说喜欢许水星，上回那个糊咖也说喜欢许水星，问他最喜欢许水星的哪部作品，他居然说了一部八十年前的老片子，别搞笑了好不啦。]　　[开开心心：某女星也太高贵了吧，谁知道许水星有没有私底下联系任凯，她那私生活，啧啧。]　　[想你：确实，许水星太滥情了，朝三暮四的，不守妇徳。]　　[蓝洲：楼上是刚出土的文物？]　　许水星今天出门没化妆，在手机灯光映照下，她的五官如浓墨重彩的画似的，只不过表情冷淡。　　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一下，她摁灭了屏幕，将手机丢到了一边。　　商务车在路上稳稳地行驶着，莫茉放了一首音乐。　　音乐放到一半，她的电话响了。　　“喂，怎么啦？”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莫茉看了一眼后边坐着的许水星，连连点头，“好，好，我马上把她手机收了，明白明白，一定不给她。”

挂了周密的电话，莫茉满手心的汗，她立马停了车，解开安全带爬到后面把座位上的手机一把抓走，顺便说道：“不是说好不乱玩嘛。”

许水星：“没发微博。”

“你点赞了！”

“点赞了，然后呢？”

许水星戴上眼罩，头发被眼罩弄得乱糟糟的，小半张脸白得跟瓷片似的，她心情显然非常一般。　　“……”　　莫茉重新把车开上路，快到的时候，许水星找她要烟。　　莫茉从包里翻出一包女士烟和一包利群，“我觉得利群的劲儿还是有点大～～～”　　许水星把眼罩一把掀开，拿走了她手里的利群和打火机，下了车。　　秋日晚上的风立刻就将她的风衣衣摆和发丝扬了起来，她把侧脸的发丝拂到耳后别着，朝花坛角落的方向走去。　　莫茉也跟着下了车，挎着包，注意着周围来往的人……周围没有人。　　这家菜馆藏在湖畔的公园内，公园是私人打造，但却对外开放，只是时间上限制得非常严格。　　公园的主人，正好也是这家私房菜馆的老板，隐私性做得是申城数一数二的好。　　“水星，我去下洗手间，马上回来，”莫茉跑过去，还一边跺着脚，“你别乱跑，你千万别乱跑，就在这里等我，电话拿着，有事就给老板打电话，或者报警。”

她给许水星的是个老人机。　　“好。”

许水星把老人机揣进口袋里，转过了头去。　　她点燃了烟，看着灰白的烟丝飘起来。　　烟灰她都敲在手心的纸巾上。她抽烟很厉害，尤其是在工作期间。　　周密很讨厌她这个毛病，说会得肺癌。　　朦胧的烟雾从女人薄粉色的唇中缓缓吐息出来，缠绕着她乌黑的发丝，雪白的脸和颈子裸露在外，至纯至妖。她整个人都充满了一种“哪怕地球在此刻爆炸，老娘也要先把这根烟抽完”的无所谓气质。　　京城已经入了秋，晚上的风很大也很凉。　　许水星想事情想得出神，猝不及防被烟呛了一口，咳嗽了几声。　　一瓶水从一旁递过来，“女士，您没事吧？”

许水星扭头朝来人看过去——一个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