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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相思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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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诺握着编有沧溟神魂的红绳进入了梦境,不应该说是梦境,这是她遗忘的前世记忆。她手上的确有相思红线,那红线是系入神魂的,肉眼看不见,无论转世多少轮回都能戴着,藏着生生世世的记忆。只要打开封印,记忆便如潮水涌来,关于前世,关于爱人。“阿溟哥哥,等一下!”

一个女孩气喘吁吁地跑来。少年沧溟立马转头。“阿诺,你怎么来了?”

“这是平安草做的香囊,阿溟哥哥你收好了,能护你平安。”

阿诺的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香囊。“谢谢,阿诺,一有空我就回来看你。”

阿诺笑:“阿溟哥哥好好学习巫术,将来要成为北祁最强大的巫师哦。”

阿溟重重地点头。幻月阁。传说天下至毒的巫蛊之术,都在幻月阁里,多少人慕名前来,只求成为阁中一名弟子,然而幻月阁选拔弟子的要求极为苛刻,最终选出合格的人只是参选之人的一层不到,而这些参选之人需要集中起来训练三年,三年后的最终考核通过,才能真正成为幻月阁的入室弟子。这三年中,很多人忍受不了残酷的训练退出选拔,又有很多人在一次次大大小小的考核中不过关被淘汰,或者不小心命丧他人的巫蛊之下,留到最后参加最终考核的人,已经是精英中的精英。而沧溟就是这些精英中的一个,他用常人无法想象的意志力坚持了下来,成为了参加最终考核的人中,年龄最小的一个。阿诺再次见到沧溟的时候,他已经从一个稚嫩的少年,长成了一个脸上有着刚毅表情、沉稳冷静的青年了。三年时光真的可以改变人太多,然而阿诺看见他看到自己时的目光,就知道他还是三年前的那个,看自己会脸红的羞涩少年。最终考核前三天,参赛的人被允许回家探望亲人,因为考核的严酷性,真正的不计生死的考验,这一去生死未卜,所以有什么交代的都可以交代好。“阿溟哥哥,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

阿诺说道。“阿溟哥哥,今年阿诺满十八岁了。”

阿诺不好意思地小声道。沧溟的双亲惨死在人毒蛊之下,沧溟被藏在水缸里躲过一劫,他被送到了自小定下的娃娃亲的阿诺家里抚养,他比阿诺大两岁,于是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阿诺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大了是要嫁给沧溟哥哥的。“阿溟哥哥,你一定要平安地回来。”

“嗯,阿诺,等我回来了就娶你。”

庄重地许下诺言。“万一我这一去没有回来,阿诺……你就找个好人家……”“不许说胡话,你一定会回来的!”

阿诺急红了眼,声音带了丝哭腔。沧溟一笑,把阿诺拥进了怀里:“好,我一定回来。”

“阿溟哥哥,阿诺除了你任何人也不嫁。”

阿诺红了脸,在沧溟怀里幸福地说着。“可是你还是要答应我,无论我回不回来,你都要好好地生活下去。”

“好。”

事与愿违,沧溟这一去没有再回来,知晓消息的时候,阿诺差点晕过去。最终考核的地点在茫茫雪山最深之处,那是鸟兽也罕至的荒凉蛮夷之地,除了白雪还是白雪,阿诺不相信沧溟会死,执意要去找她,不顾众人阻拦,她一个人跑进了雪山之中。无法想象阿诺是经历了多大的困苦,遭受了多少的寒风暴雪,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了沧溟,她就相信他没有死!然而悲喜交集,沧溟虽然还有一丝微弱气息在,却已和死人无异,他浑身发青,是中蛊的迹象,加之在寒雪中过久已浑身冰凉没有一丝热度,没有被冻死已算奇迹。阿诺在山洞中升起了火堆,并解开了自己的衣服,紧紧抱住了沧溟,如今已顾不得许多,用最原始的方法为他取暖。风雪过后,家中的人寻进了山,救回了阿诺和沧溟,只是沧溟一直未能醒来,他身上中了数种强大的巫蛊,蛊毒纵横交织相互交融,连北祁蛊术最高强的幻月阁阁主都没有办法解开。阿诺伤心至极,只好自己去找解决办法,她翻阅众多巫蛊典籍,终于找到了救沧溟的办法,那就是月灵蛊,月灵蛊是北祁的镇国之宝,一直被供奉在北祁王宫之中。阿诺暗暗下了决心,她要去偷月灵蛊救沧溟的性命。原本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可以突然间像变了一个人,做出很多疯狂的事情来,她打晕了一个要进宫的婢女,拿了令牌混了进去,历经千难万险,居然真的偷得了月灵蛊。沧溟起死回生,体内的蛊毒神奇地在一夜之间化解地干干净净,北祁国主因为国宝失盗震怒,下令全国通缉,为期半个月,若还追不回国宝,就诛杀看守国宝的一众婢子九族,实属残忍至极。沧溟醒来后,阿诺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一封书信,叫他不要找她,叫他努力去完成自己的梦想。沧溟悲恸不已,寻找了很久无果。半月之期,王宫来了一个人自首,说自己是盗宝之人,那是一个面容极其恐怖的女人,脸被烧毁了一般,面目全非,一道道红黑的疤痕遍布脸庞,她对罪行供认不讳,国主大怒,即刻下令处以极刑,千刀万剐。高台之上,女子遍身皮肤没有一丝完好,鲜血淋漓,满是刀口,国主下令,让落月城的百姓一个个亲自手刃恶女。轮到沧溟的时候,女子的那早已淌着血水,混沌不清的眼睛中,目光有了明显的变化。女子动动口,艰难地吐出一句模糊喑哑的话:“杀……杀了我……”看着女子痛不欲生的样子,沧溟颤抖着举起手里的刀子,如此痛苦,还不如早点解脱。梦境中的狐小三看到这里,背过身去不忍再看。好难过,心头揪得慌,死在自己心爱的人刀下是怎么样的感受?最后一面也不得相认,阿诺的心底是有多苦、多凄凉,为了沧溟,为了救那些无辜的人,她毅然选择了这样一个结局。身旁的狐君璃握住了她的手,狐小三没有挣脱开,从掌心传来的温暖真切地沿着手臂蔓延至全身,让人觉得很安心。女子的手终于落了下来,手中一直拽着的东西滑了出来,那是一个被污血染黑了的同心结,却不难看出编织的精致小巧,她的手背之上,一个月牙状的胎记若隐若现。狐小三无法想象那时候沧溟知道真相后该是怎样的奔溃,亲手结束了自己心爱之人的性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眼前却无能为力。是该多么后悔,最后一刻才知道真相,却已为时已晚。原来他之前的那个梦,隐藏了这么大的遗憾和悔恨,狐小三似乎一下子全部明白了。画面慢慢淡去,变成了光影碎片,飞舞起来,阿诺这一世的记忆到此为止,梦该结束了。狐小三迟迟没有去收集那光影碎片,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问:“少主,能不能不要取了这个梦?”

“你不是一早就做好了打算,何必再问我。”

狐君璃道。“谢谢少主。”

狐小三展颜。“狐小三,织梦是为了你自己,往后如何决定,都要自己抉择,但是那些必取的梦还是要取,有些人活着比死了还痛苦,在美梦中死去,也算是一种解脱。”

狐君璃说的语重心长。狐小三点头,但是阿诺,她还这么年轻,她于心不忍。那斑驳的光影碎片,终是消散在了夜空中。阿诺醒来后,苍白着脸一言不发,狐小三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时刻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终于,在狐小三撑着眼皮昏昏欲睡又不敢睡的时候,阿诺开口了:“三儿姐姐,我没事,我不会寻短见的。”

狐小三惊喜万分,开始说话了是好事,却又不敢真的走开。阿诺叹了口气,缓缓道:“你放心,沧溟嘱咐过我好好活着,上一世让他带着遗憾悔恨一生,这一世,我会按照他的意愿好好活着。”

“三儿姐姐,谢谢你。”

阿诺脸上终于有了表情。“话说,月灵蛊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能让人起死回生。”

“月灵蛊厉害的并不是它本身,而是它背后隐藏的强大力量。”

阿诺神色凝重。狐小三在梦境中看到的,只是记忆的一小部分,关于沧溟的部分,而那些深藏着的往事,在阿诺的话语中,终于慢慢浮现。 一切事情的原委,终于水落石出。在翻阅了无数典籍后,阿诺在一本秘术中不经意看到了一个古老的传说。上面记载着月灵蛊不是寻常巫蛊,它最强大的力量就是可以召唤出上古灵兽,月狐,传说中守护镜花水月幻境的灵兽,镜花水月幻境,三界中最奥妙的所在,虚无缥缈,却是三界梦之源,也就是狐小三所中梦蛊诞生的地方,传说若能进入在镜花水月,在那里许下任何愿望都能实现,可改变命数、可穿越古今,甚至可以变动天地,所以古往今来许许多多的人想找到这个地方,然而多数无果。相传月狐只会自己选定有缘人,而且这世上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想要实现愿望,必须用同等的代价来换取。为了救沧溟,阿诺决定赌一把,按照古籍上留下的秘术,必须怀着最虔诚的心,在月光照耀的地方,用自己的鲜血浇灌月灵蛊,直到那蛊中开出了一朵有着异香的月白小花,沉睡的月狐就会被唤醒,带着有缘人到镜花水月许下愿望。许多人试过都没有成功。阿诺日日用鲜血浇灌,诚心祈祷,直到第七个月夜,她的的诚心真的打动了月灵蛊,月狐现世带她到了镜花水月,阿诺许下了让沧溟身上蛊毒化解的愿望,然而代价是,阿诺要献出自己的容貌。对一个女子来说,这也许比杀了她还要无法接受。说到这里,阿诺叹了口气,道:“那日月狐对我说,若沧溟真的爱我,就不会在意我的容貌。是我自己退缩了,我没有勇气以那样的脸去面对沧溟……”狐小三握住了她的手,安慰她道:“阿诺,你已经做的很多了。”

她还是个如此善良的女子,为了不牵连其他无辜百姓,她毅然决定去自首,甘愿承受千刀万剐之刑,毕竟一切都是因她而起。狐小三走出房间,心里好像一下子卸下了一块石头,轻松了不少,空婴在门口等她,传话说狐君璃在饭厅等她。这么早?还没到晚膳时间吧。狐小三奇怪,还是去了饭厅。饭厅中,狐君璃指了指桌上放着的两碗红通通的汤,色泽艳丽看起来很好喝的样子。“这什么?”

狐小三顿时两眼放光,好像肚子也有点饿了。“红豆百合汤。”

“那我赶紧端去给阿诺尝尝,她这一整天都没吃过什么东西。”

狐小三伸手就要去端其中一碗,被一把突然横过来的纸扇敲了一下。狐君璃道:“阿诺那里空婴会送去,这碗你喝了。”

狐君璃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好?还特意叫她来喝汤?狐小三喝着红灯百合汤琢磨,不过这汤确实好喝,不甜腻,好像还放了什么别的东西,有股清凉的味道,说起来这气味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闻到过。见她喝地开心,狐君璃也拿起勺子,优雅地喝着汤。“空婴姐姐真是太有心了,红豆安神,百合补气,正适合我这一晚上没睡好的。”

狐小三开心道,昨天晚上看着阿诺真的一晚上没睡呢。“晚上再不好好睡觉,黑眼圈都要掉到地上去了。”

狐君璃道。狐小三猛点头,咦,他怎么知道她没好好睡?黑眼圈有这么严重么?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时候,织梦坊外熙熙攘攘来了很多人,狐小三出去一看,是幻月阁的崖带着一队黑衣人马围在门口。“阁主遗令,右手背上有月牙胎记的人就是幻月阁下一任阁主,属下特来迎接新阁主入阁。”

“恭迎新阁主入主幻月阁!”

众黑袍人齐刷刷跪了一地。在外人看来,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何况是作为一个不会任何巫术的女子,然而作为北祁史上最伟大的祭司遗令,连国主也无法干涉。“你若不愿意,沧溟是不会强求你的。”

狐小三对阿诺说。其实她现在这样在市井中卖卖花,过着平淡又悠闲的日子挺好的。阿诺摇头,她愿意的,因为如今的幻月阁是沧溟一生的心血,既然他选择了自己,接下来自己也想替他守下去,守护北祁百姓。“可是当阁主肯定是件很麻烦的事,你看看那些黑衣大汉,你一个女孩子要是被欺负了怎么办?”

狐小三瞎操心道。阿诺笑了,眼中闪着泪花:“不会的。”

她知道,沧溟把这份重担交给她,其实已经为她安排好了所有事情,她只要以阁主的身份入主就行,其实这也是他能给她留下的最大庇佑,再没有人敢凌驾她之上,甚至北祁国主,更重要的,是那个地方有他存在过的痕迹,阿诺想去一一触碰他留下的温度。阿诺出任幻月阁阁主的那天,狐小三自然去送行,换上阁主盛装的阿诺宛如变了一个人,眼神中多了许多东西,一下子成熟稳重了许多。“三儿姐姐,你相信轮回么?”

临行前,阿诺问狐小三。“相信。”

狐小三肯定地点点头。“我也相信,我总觉得,总有一天我和他会再次遇见。”

阿诺说道,目光坚定。狐小三微笑,是的,沧溟还在忘川等着她,数年之后,奈何桥上,他们会再次遇见。至于阿诺的相思红绳,阿诺只说是月狐送给她的,让她编入情郎的一根发丝,起初她以为只是条普通的绳子,没想到一戴到手上就隐入了皮肤之中了无痕迹。相思红绳,情丝入股,白首不离,无论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跨越千山万水、走遍山野江河,只为来到你身边。请你,等我。远处,凛冽寒风被锁于茫茫雪山之外,呼啸苍茫。看着阿诺的马车远去,狐小三长长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心头好像卸下了什么东西,一下子轻松不少,可这时,她突然觉得丹田内突然一股热流直冲而上,灼热烧心,眼前一黑,狐小三踉跄往地上跌去,在意识丧失的一刹那,只听到耳上的阿幻焦急喊着自己的名字,还有一个不知谁的声音,听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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