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过一场细雨，三皇子邵世宁独自漫步在雨后泥土清气扑鼻的咸阳街道上。家里闷坐几日，整个人便好似生了绣一般，趁着雨后便独自出来散心。“二皇子，真是千年难见的贤人哪！你看，自打他的善举过后，这老天爷，好雨不知下了几场啊！”

一个老头，摆开叫细雨湿透的蒲草衣正晾着，一张老脸褶子都要赶上包子皮儿了，却仍旧笑的欢喜，一口白牙，缺失好几个，空荡荡就漏在风里头，叫风吹来吹去吹进满嘴的冷气。邵世宁暗骂，愚蠢的老东西，老天降下场雨若都是为了邵世安那莫须有的恩德，响个雷，那邵世安便该坐地成仙，平步升天了。邵世宁加快了脚步，远离那个聒噪的老昏头。邵世宁家里待的烦闷，好容易一场大雨，他出来可是散心来的，不愿再叫这杂七杂八闲言碎语毁了自己心情。再走三两步，便是一个敞院，里面围满了人，是一个说书小摊。“但见那烈日炎炎……”说书先生声情并貌，手舞足蹈，好似那受烈日炙烤的正是自己，那忍饥挨渴的正是自己。邵世宁有不好的预感，果然，那说书先生，一阵惊堂木乱敲后，节奏陡然加快，“幸亏得慈悲观音再显德，派下那，皇帝座下二皇子……”邵世宁抬腿就走，他暗骂，这些哪里像饿着肚子的人呢，闲劲闲气明明多的没地方使。可他哪里知道，从鬼门关回来的人，对于恩人，那无可表达的感激只能化成赞颂。邵世宁绕开人扎堆的地方，兀自晃荡。不久，便觉嘴干腿乏，不想再走，刚刚好，街转弯处，就有一座茶楼。邵世宁找了隔间，挑靠窗座位坐下，店小二看这位客官穿着气质不俗，料想必定是哪位王侯家里公子，所以伺候格外殷勤。“客官要什么茶？”

小二满脸堆笑，看着这位风度翩翩的客人。“龙井吧！”

邵世宁不愿多说话，看向窗外。窗外的街道上一个老人正拉了一个锦袍男子的衣角，长跪不起。往来行人，纷纷停了脚步，本打算看热闹，情势看清，便也随了那老人，又跪又磕头。邵世宁朝里面坐了坐，下面锦服男子不用说，正是邵世安。邵世宁却终是忍不住，朝街上再看一眼，却顿时愣住。邵世安身后，有一个身量矮小的少年，刚刚他不曾留意，这回再看，那少年赫然就是施以烟。邵世宁攥紧了拳头。“客官，下头那位可是咱的大恩人啊！当朝二皇子，邵大人！”

小二一边添茶，一边搭话。“出去！”

邵世宁目光还留恋在外头，声音寒意刺骨。小二看客人脸色不好连忙转身出去，顺手还带上了门。邵世宁喝一口茶，茶杯放在桌上，茶杯上的手却忘了收回，兀自缩紧，缩紧，十指紧扣。一只白瓷杯子，瞬时便化作粉末，淋漓茶水和着血水流了满桌。街上人渐渐散尽，邵世宁仍静坐在窗前。枯坐最无用，他站起了身，留一锭银子在桌上，径自去一个地方。“皇兄你真要眼看着，自己的太子之位无端叫旁人夺了去？”

邵世宁绞着眉，神情激愤，右手却叫人拉住。旁边一个小丫头，拧着帕子，要替他净手，上药。“世宁，你到底是去了哪里，干什么了，怎么满手的碎瓷渣子！”

拉了邵世宁手的人垂眉说话，眼里不见波澜，正是邵世平。“几片碎瓷渣子能有什么事！皇兄，你难到没有听到街头巷尾谈论邵世安要立太子的事么？”

邵世宁不可置信，大哥怎么能对这些毫不关心呢！”

“你别用力，用力渣子都嵌肉里了，取不出来！”

邵世平只管眼前鲜血淋漓的手，配合小丫头，一点一点取出那些碎瓷。“皇兄，若是邵世安得了势，如何会有我们两个的好日子过，到时候硌的慌的可不是什么碎瓷渣子啊！”

邵世宁用另一只手，扯了扯邵世平。“三弟，平日也不见你对这太子之事如何挂心，怎么今日又急成这般！”

邵世平扯扯嘴角轻轻一笑，看一眼邵世宁。“如今，如今事态紧急啊皇兄！”

邵世宁躲开邵世平的目光。“原来立谁为太子，尚有回旋的余地，如今，你去听听，大街上朝堂里哪个不在夸邵世安，这么下去，父皇难保会立谁为太子啊！”

邵世宁越说越激动。“没准儿，立你为太子呢！”

邵世平绑好绷带，戏谑一笑。“大哥！”

邵世宁不解，大哥如今为何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