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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妹——不要!”
杨峥伸着手,努力的想要穿过结界,不过徒劳无功。
锋利的匕首尖刺破了曲清瑶的肌肤,深入,引来一阵剧痛,然后……没有然后了。 匕首不过刺入肌肤半寸,便不得再进半分。 不是曲清瑶对自己下手不狠,而是有一道无形的阻力在与她的匕首对抗,死死地抵住了匕首尖,让匕首无法继续深入。 曲清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一道短促的轻笑声突然响起,曲清瑶心中一颤,僵硬地转过头去看,随后她便看见苏见星抬起手,虚空一抓,再一放,口中喝道:“破!”一道无形的剑气在整个结界内爆开,结界应声而碎。 没了结界的阻挡,杨峥跌入其中,猛的扑向曲清瑶,将她手中的匕首拔出、扔掉,还不等伤口处有血流出浸湿她的衣物,便手疾眼快地封住她伤口附近的穴位,又顺后摸了一颗丹药塞进她的口中。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曲清瑶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那引发剧痛的伤口就已经在缓缓愈合了。 杨峥将人抱在怀中喃喃道:“不怕,小师妹,做错了事就接受惩罚,不要做傻事,不能做傻事。你别怕,别抖。”
曲清瑶懵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反手拍了拍杨峥,平静道:“杨师兄,是你在发抖。”
“啊?”
杨峥这才发现一直在颤抖的人竟然是自己。
有些无措地放开双手,杨峥并不知道自己此刻脸白似鬼,整个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相较之下他反而更像那个要自绝之人。 曲清瑶心头说不出的滋味。她看了杨峥半晌,又去看苏见星,脸上带了些认命的神色:“我错了,是我之前对不起你,你要如何复仇皆可,我任你处置。”苏见星认真地看了她片刻问道:“你知错了?”
她的问题就好像是一条鞭子狠狠地敲在曲清瑶的心头。曲清瑶闭了闭眼:“是的,我知错了。”
说完,她静静等待苏见星的判决,心中也在想自己会接受什么样的处置。 然而,苏见星又笑了一声,说道:“那我没什么可处置的。”
曲清瑶的眼中划过惊讶:“什么意思?”
苏见星回望她,少女的眼眸清澈澄净,里面没有太多的感情,没有曲清瑶以为的恨意,甚至连厌恶都没有。 她没有立刻回答曲清瑶的话,反而看着对方胸口处还未愈合的伤口,扬了扬下巴,问道:“疼吗?”
曲清瑶低头看去,承认:“疼,很疼。”
若是现在再给她机会,她不一定还有勇气去做这样的事。
苏见星点点头:“那就够了。”那一刀,她本可让曲清瑶完全避免受伤的,却还是让她的匕首刺入了半寸。这半寸,便是她的复仇,此后她与她纠葛两清。 至于别的,那是别人的事情,与她何干。 苏见星潇洒地一甩袖子,就要离去,却被一前一后两道身影拦截了下来。 一个是曲故风。他皱着眉打量她半晌,问道:“你修为怎么跌了?”
明明几日前还是金丹境中期,现在却怎么瞧都是跌回了前期。
这虽然是曲故风的关心使然才有这一问,但凝练修为这事苏见星还没有做好验证,自然不可随意宣传,便含糊道:“这不是修为跌落,是功法的缘故,之前晋阶过快,如今这样能慢一些。”曲故风点点头,知道她不是受伤或走火入魔而至,便点点头不再多问。旋即和苏见星一起去看另一个拦着她的人——胡玉存。 曲故风:“凌霄,你这是做什么?”
凌霄,是胡玉存的道号,在外人人尊称一声凌霄殿主或凌霄真君,但因他和曲故风早年相熟,便直接以道号相称。 胡玉存不理曲故风,只目光灼灼盯着苏见星问:“方才我儿的法衣是你破的?”
原来是为这件事吗?苏见星眼底闪过一丝讶异。方才见他虽黑着脸却将那破损的法衣收回,还以为他放过此事,谁想到居然还在这里等着自己。 但他既然问到了,苏见星也坦然承认:“是我。”
胡玉存:“救我儿的也是你?”
苏见星:“是我。”
胡玉存点点头,又看了曲故风一眼。 曲故风一脸莫名:“什么?”
“没什么。”
胡玉存面无表情,因为他也不大拿得准曲故风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到底还是忍不住道:“你闺女不错。”
闻言,曲故风面上就露出一抹谦虚的笑容来:“还行、还行。年纪还小,还需多多磨练。”
这哪里是谦虚,简直就是在炫耀。 胡玉存忍了忍,没好气道:“你之前不是说,闺女要离开圣元宗,没处可去,想来上清殿吗?”
说着,他虚空点了点苏见星,问道:“就是这个闺女?”
曲故风脸上的笑意更深:“老夫只此一亲女。”
恰在此时,曲清瑶随着杨峥及刑狱堂弟子一齐路过,她的身形一颤,下意识地回头来看,目光很是复杂。 曲故风瞧见她,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对她点点头道:“既是知错,认真改正,以后还是好孩子。”
曲清瑶的泪水一下子又涌了出来。 曲故风叹了口气,招招手,让他们快些离去。 待一行人走远后,曲故风才问胡玉存:“之前我问你时你一口回绝了,这会儿再问又是何意?”
胡玉存心中暗骂这个老狐狸,难道真不知自己此问何意吗?却非要装作不知,不就是想逼着他亲口说吗? 但想到苏见星能趁着胡娇摔出结界的那一瞬间,精准地把握机会将剑气送进结界,还不忘接住她,以免摔伤。 这事看上去简单,但其实要真做起来并不那么容易。至少要对灵力的控制达到一个极其精准的程度。且她刚才说,用的是“剑气”? 更别说苏见星在把握时机的同时还顾及到了胡娇的安危。她出手甚至比他这个做亲爹的还要快上一分。 这么好的弟子,曲故风是疯了才往外推吗?他不要自己要啊。 罢了,为了一个好弟子,面子舍一舍也没什么,事成后,徒弟看到自己为了她连面子都舍了,岂不是要更加尊敬他? 胡玉存想得挺美,便也再端着架子,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笑来:“老曲啊,你这么问就没意思了,之前你语焉不详的,我哪里知道是这么个出色的孩子。如今一看,果然很适合我上清殿,你若同意,我便带她走,收她做徒弟了,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已有师门了。”
曲故风没有说话,就有一道声音从旁传来,语调并激昂,声音也并不冷硬,却依旧叫人察觉到其中不容拒绝的威严。 谁在说话? 曲故风和胡玉存同时转头循声看去,就见一个身着青衣的年轻男子从容地站在不远处。他逆着光,背后是即将落下的夕阳,火红的太阳将层层叠叠的云朵染上了瑰丽的金红色,余晖将他的轮廓勾勒出一条金边。姿容清隽,宛若天人。 这是——曲故风和胡玉存互看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中皆看出一丝不可置信来。 那人光中缓缓走来,露出那张平平无奇的容颜。 果然是他!归一宗的太辰长老。 对于这个人,两人其实都有满肚子牢骚要说,比如为什么一个元婴都能在归一宗做长老,又比如,为什么明明归一宗的大名如雷贯耳,也曾想过若能见到归一宗之人必要结交一番,但往往激动只在听见对方报姓名的那一刻,一转脸,就将此事忘了干净,直到下一次碰头再重复这样的情景…… 不管心中如何吐槽,眼见太辰已经走到近前了,曲胡二人纷纷与之互相见礼。 太辰虽修为比他们矮一截,却也不卑不亢的还了一礼,随即走到苏见星身边笑着夸道:“做得不错。”
苏见星回以谦虚一笑:“一般、一般。”
曲故风:“……” 胡玉存:“……” 曲故风愣了片刻,道:“你们,认识啊?”
太辰点头道:“苏见星是我师妹,我自然认识。”
苏见星:“???”
师妹?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她以目光相询,太辰回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苏见星懂了,便不再追问。 曲故风却不可思议地看她:“你是他师妹?你入了归一宗?什么时候的事?”问题一下子太多,苏见星便简单回了:“恩,是的,前几天。”
语气随意的仿佛就和出门买了个不值钱的小玩意似的。
“真的吗?归一宗收徒弟这么随便的……”曲故风话说到一半发现不是很妥当,立刻住了口。 太辰没说话,一副全然不在意的神色。 苏见星则想了想,掏出弟子令来给曲故风瞧。 见过了弟子令,曲故风终于确信苏见星真的是归一宗弟子了,一时心绪复杂,悲喜交加。喜的是他姑娘入了归一宗,前程定要比他曾经想为她安排的更好;悲的是,他姑娘入了归一宗,而他这个做父亲的居然是和外人一起知道的。 这个外人,自然就只有在场的胡玉存等人了。 胡玉存好笑地瞥了他一眼,到底是半路找回来的闺女,不比从小养大的亲,入了归一宗这种事亲爹居然是和他一个外人一起知道的。 老狐狸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但是笑过后,胡玉存仔细一想,又立刻黑了脸——好笑个屁啊,到手的徒弟,飞了! 最终只能自己安慰自己,没缘分,算了。 胡玉存长叹一声,牵起胡娇的手道:“走,回去吧。”胡娇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目送几人离去后,曲故风道:“既然你已是归一宗弟子,那之前所说参加大会一事也是真的?”
苏见星点点头。 曲故风半是欣慰半是感伤道:“也好,你好好加油。记得,流云峰永远是你的家。”
或许是因为和曲清瑶的恩怨了结,连带着对曲故风的心境更加开阔些,她沉默了片刻,终究点了点头,轻声应:“知道了。”
这轻轻的三个字,却让曲故风鼻头莫名一酸,撇过头去,深吸了口气,复又道:“我先走一步,你们有话慢慢聊。”
说完,祭出乾坤葫芦一脚踏上去便跑远了。 苏见星看着他的身影在远处成了一个小点然后消失不见,半晌,侧首问道:“你说他刚才是不是要哭了?”
太辰:“嗯,有点像。”
苏见星:“……” 太辰:“现在追上去也不是来不及。”
苏见星莫名看他一眼:“自然是来得及,但又不是见不到了,干嘛要费这个劲?”
而且煽情这种事情苏见星自觉不擅长,且不能细想,一想便是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很快将此事抛之脑后,想起来要问太辰的事:“我怎么就成了你师妹了?拜的是哪一位师尊呀?”她是加入归一宗没错。却没打算在毫无所知的情况下拜师父。
按一般大宗入宗的流程来看,刚入门的弟子都是没有师父的。拜师、择弟子的过程也是个双向选择的过程。 如今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绑定成太辰的师妹,苏见星心中还是有些纳闷和奇怪的。 她这话问得含蓄,但太辰还是听出来其中小小的不满,手指揉上额角,语调和缓地给她解惑:“我是天恒子一脉的,你是我师妹,自然也是天恒子一脉的。”听见天恒子三个字,苏见星神情便是一怔,居然是天恒子一脉吗?上辈子就是天恒子的记名徒弟,这辈子,又成了他徒孙? 也行吧。总比认一个莫名其妙的师尊来得叫人好接受。 抿了抿唇,她小心翼翼问道:“那咱们……已经是第几代弟子了?”
这都过去三四千年了,也不晓得天恒子徒弟收了多少代,苏见星问得有些心颤。
太辰见她瞪着一双黑黝黝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专心致志地在等一个答案,眼中不由浮现出一丝笑意,不忍她再等,告诉她答案:“第一代。”第一代?怎么可能?说错了吗? 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太辰读懂了她的眼神,唇角笑意渐深:“我没说错,你和我,都是第一代。”
“为什么?”
苏见星实在想不明白,喃喃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