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说,视线微微瞄向身旁,李怀玉立刻心领神会,悄悄退走,打听消息去了。玹玗静静想了一阵,方缓缓问道:“可知道妘娘的夫君是什么人,有去打听过吗?”
“爷会派人去找,你放心。”
弘历递了个眼神给骆均,又对黄三说道:“你们格格还没用早膳,去准备一下。”
“哎呀,你这个木头,昨晚就唠叨着菜色,格格都回府这么久,还不去厨房张罗,傻愣着让格格挨饿。”
黄三家的醒目,一拧自己男人的手臂,拖着就往后厨去。“格格四处瞧瞧吧。”
骆均也将话题岔开,说道:“奴才们记得不真切,老爷的书房,夫人的房间,里面的物件摆设还得格格去看,才知道对不对。”
玹玗领会他们的好意,也不再追问妘娘之事,离开京城也好,煕玥能够海阔天空的去活,连同她那份一起。从雍正十年被抄家,至今也不过三年多一点,眨眼而逝却仿若隔世。重新回到郭络罗家的庭院,物是人非,努力压抑于心底的情潮再次翻涌,走在廊下,听着雀鸟的低鸣,闻着满院花香,心叹,这三年光景,若只一场噩梦该有多好。步入母亲的房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开衣橱,可是眼前空空,让给她清醒的确定,这三年的经历真实发生。弘历很用心,却只能还给她一个空房子,父亲冤死,母亲远在伊犁,妘娘和煕玥不知所踪,就算此处一草一木丝毫不差,也不再是她所熟悉的郭络罗府,家早就毁了。悲怆萦心,身子有些不稳地晃了晃,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立刻拥着她,转头看向弘历,露出一丝浅笑,哀伤的气氛渐渐褪去,相交的视线中蕴着微妙情绪。“你额娘在伊犁很好,有人照顾着,爷一定尽快赦她回来。”
弘历柔声承诺。“朝堂上有大臣不同意,后宫还有太后使绊子,我知道这事急不来。”
玹玗勾出一抹浅笑,之前听说何六去了伊犁,她就放心许多,幽幽低眸,叹道:“爷虽然是九五之尊,却并不能随心所欲,有些事得一步步筹谋,待爷摆脱掣肘,岳钟琪大人的冤案能翻过来,阿玛沉冤得雪,额娘也能回京,我能等,额娘也能等,所以慢慢来。”
她永远都是那么懂事,从不撒娇取闹,弘历点点头,心中却临时出现一个决定。“去其他地方再看看。”
弘历柔声说道:“这郭络罗府,爷还是第一次来?”
玹玗诧异的望向他,旋即了然一笑,准备这宅子时还在雍正十二年末,他确实不便来此走动。“我们家自然比不上紫禁城和各处御园,但若到了芙蓉花开季,后院池塘边倒是别有韵味,枯荷衰柳映衬芙蓉锦绣,还有满篱黄菊,可是透着好几种诗意呢。”
“秋来桂菊黄金丛,千机锦绣开芙蓉。”
低吟着郑清之的这句诗,弘历突然停下脚步,执起她手,将一块玉牌放在她掌中,“你什么时候想回来都可以。”
玹玗看着上面的刻字,惊讶地瞪大双眼,“这是进入宫闱的腰牌!”
“不许乱跑,身边得带着人。”
弘历柔声警告,害怕的不是她乱跑,而是突然有一天会彻底消失,可他又不愿把她困成笼中鸟。将玉牌握在掌中,玹玗低下头,朱唇微挑,露出一抹浅笑,“现在跟着太后,岂会那么容易往宫外跑,怕是一年也回来不了几次。”
“你什么时候想回来,爷就陪你回来。”
弘历十分肯定的说道:“不过,再等几个月寿康宫建好,太后也没那么容易掌控你。”
“嗯。”
哪有他说的那么轻巧,毓媞早已猜透他的想法,必然会有所应对,但她不想在今天提这些扫兴事,且此刻她心里还有另一个疑问,“这房子原本被大舅舅赁下,怎么就到爷手中,还有这些东西……”“你也会说,年希尧只是赁下这所宅院,地契在五爷手中,赔足银两给他就行了。”
弘历一眨眼,笑道:“幸好皇阿玛铁腕执政,负责抄家的官员应该不敢从中私扣,而所有物品都封存在内务府库里,皇阿玛没来得及过问,守库房的奴才也没时间归类,倒是省下许多麻烦,直接全部抬回来,让他们摆放回原位就好。至于那些珠宝首饰,黄三说是放在府中的库房,有没有少,就真得你自己清点了。”
深深凝视了弘历许久,玹玗猛然牵起他往书房跑去,“爷跟我来。”
推门,玹玗惊讶的望着正墙上那幅山水图,和她父亲的那幅遗作几乎一样,只是细看下才能分辨出不同之处。“皇上为了还姑娘这幅山水图,从畅春园回宫后,心思就都放在上面,前前后后画了十多幅,又送到兰亭古墨让骆管家指点,就这幅最像。”
李怀玉不知何时冒出来,站在弘历身后低声说着。泪再次盈眶,玹玗倏然回身,扑进弘历怀中。她不想哭,却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感动冲破心里的冰墙,也让她更加确定,带他来书房,坦白此处暗藏的秘密,这决定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