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参领下的佐领,家世背景也算不俗,要想掌握点宫里的事情并非难事。贾宁当初是大太监张保的徒弟,弘历登基后,原本在养心殿当差的人都被打发到各处,他是靠着张保的面子才会分配到内务府,可张保一死他瞬间没了靠山,失权失势还算小问题,最要命的是,当年他帮张保盗卖宫中物品之事,被索绰罗家抓住了把柄。几个月前贾宁发现家人都被控制,芷蝶原本要利用他和敬事房几个小太监的关系,希望能让被搁置的绿头牌重新回到弘历的视线,可这件事岂会那么容易办。今早五福传话给他,芷蝶要他来慈宁宫一探白梅树下是否真有下咒的物件,结果证实和流言相符。贾宁肯跟着前来,也是出于私心,揭发下咒谋害皇后之事乃大功一件,说不定就能步步高升。可是现在他有些后悔了,隐隐觉得这一切事件都是陷阱。或许这边的动静太大,还引来了宫中侍卫,领头的就是甯馨的妹夫。萨喇善快步走上前,扫视过众人,对内务府执事太监斥问道:“发生什么是了?”
“贝勒爷来的正好。”
芷蝶仿佛看到了帮手,说道:“皇后娘娘久病难安,都是因为这个丫头暗施巫蛊之术。”
听完事情经过,萨喇善冷眼看着玹玗,说道:“请姑娘配合让他们搜一搜。”
玹玗默默地望着他,当初毓媞被迫去碧云寺祈福,云织和云绣就是冒充他的侍妾暗伏寺中,他和弘历的私交不错,可毕竟是甯馨的妹夫,帮着自家人是必然。“贝勒爷,那愚蠢的阴毒之事,玹玗不会做。”
玹玗目光十分澄澈,言语柔和恳切,算是服软,毕竟和萨喇善对着干没什么好处。且她瞄到储秀宫和承乾宫的人都掉头回去报信,只有钟粹宫的小太监还留在外面看热闹,心中已经有了底。“我相信。”
萨喇善露出一抹笑,声音放柔了几分,“他们搜不出东西,自然就会还姑娘清白,我也必会在皇上面前回明此事。”
“好。”
玹玗点点头,对贾宁说道:“你们搜吧。”
二喜和五福站在芷蝶身后没动,永和宫的四位太监象征性的在院中翻查,贾宁和两个属下则,直接冲到白梅树下,很快就挖出了那个小棺材。别说萨喇善眼明心清,就是他身后的侍卫也察觉到事有蹊跷,更好玩的还是玹玗,她一直盯着院门的方向,还对外面的某人眨了一下眼,他侧头瞄了瞄,匆匆离去的背影像是御前当差的欢子。“贝勒爷是御前侍卫,这东西就由你呈给皇上吧。”
芷蝶得意地笑着,让人把挖出来的证物递给萨喇善,又指着玹玗,对贾宁冷声命令道:“把这个贱婢押到慎刑司去。”
罪证确凿,贾宁的两个属下也再无畏惧,一左一右按住玹玗的后肩,用力把她的手臂往后一扳。玹玗没有反抗,只是望向萨喇善,淡淡地说了一句,“那东西我从未见过。”
“慢着。”
萨喇善拦住贾宁的去路,目光锐利地看向芷蝶,沉声说道:“此事非同小可,若事情属实,受害者是皇后娘娘,玹玗姑娘又是敦肃皇贵妃的义女,该如何处置,需禀明皇上等候圣裁。”
“罪证确凿,岂会有假。”
芷蝶心中一悸,她毕竟不是傻子,看得出萨喇善眼中的疑惑。“皇上正和众位大臣商议政事,先把这个贱婢押入大牢,待皇上得空再审也不迟。”
“秀贵人知道的还挺多,考虑也很周全。”
萨喇善一勾嘴角,慎刑司那种地方,此等大逆之罪的人被送进去,不出一个时辰,就会被折磨掉半条命,若是有心人再刻意安排一下,不等弘历提审,玹玗已性命不保。“可是要把先帝义女打入大牢,必须要有太后或皇上的旨意,就连皇后娘娘都无此权利,何况贵人你呢。”
“你……”这番话不愠不火,却实实在在的打脸,芷蝶双眼微睁,气得说不出话来。“来人,把这里围起来,所有人都不准出入。”
萨喇善冷声下令,一群侍卫立刻堵在院门口。芷蝶怔怔地站在原地,原本的盘算是找出罪证后,让贾宁到御前回话,她去甯馨跟前揭发,就算弘历对玹玗心有不忍,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为给前朝后宫一个交代,给皇后主持公道,玹玗必死无疑。可现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对,玹玗仍旧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萨喇善又是满眼怀疑。玹玗镇定自若,可得到消息的甯馨却震惊不已,就连佩兰也没预料到。储秀宫主殿内,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仿佛空气都被紧张凝结。“没想到玹玗那个丫头竟如此大胆。”
听到小太监传来的消息,翠微手心不由得冒出一层虚汗。“阖宫上下,最不可能做此无知行为的人就是玹玗。”
甯馨攥紧双拳,刚刚永和宫的粗使婢女来报,称芷蝶带着一众奴才前去慈宁宫,似要找玹玗的麻烦,因为芷蝶不是她的人,所以便尤其闹去,哪知竟是这样的大祸。翠缕诧异地问:“娘娘怎么确定非她所为?”
“玹玗入宫这些年可曾有过错处?”
甯馨眸色冷凛,声音微沉地说道:“她母亲可不是个简单人物,定然教过她不少手段,也一定会告诉她,最愚蠢的人才会相信巫蛊诅咒,和无稽的鬼神怪谈。”
“如果不是玹玗所为,那会是谁呢?”
翠微忧心忡忡地皱起眉头,“秀贵人喜怒形于色,没那么深沉的心机,且此计谋并非一天两天能成。”
“不是让萨喇善派人盯着六宫吗?”
甯馨微眯双眸,重重叹了口气,又对脚下跪着的坚诚斥责道:“你也是废物,那秀贵人能听到的消息,本宫为何不得而知,你安插下去的人都是又聋又瞎的吗!”
“娘娘,此事说来奇怪。”
坚诚满脸惊恐,双手微微哆嗦,连忙解释道:“之前一直没人说得清慈宁宫的邪物为何,可今晨御药房的几个内教习再嘀咕,说慈宁宫内有下咒之物,才使得娘娘久病难愈。”
甯馨倏然蹙紧眉心,自古以来后宫都是波谲云诡的地方,她原以为弘历身边最需防范的人只有佩兰,可现在看来真正的高手一直隐遁在暗处。“皇上今天在讨论杨名时之事,议定免广东归善等多县加增渔税及通省逋赋,想来此刻还不得闲。”
得知芷蝶去慈宁宫,甯馨就派人去养心殿看过,几位大臣和两位亲王还在。“趁还没有闹到皇上跟前,由本宫去解决,把事情压下来。”
翠微大惑不解地问道:“娘娘不是想让玹玗吃些苦头吗?”
“玹玗诅咒本宫有什么好处!”
甯馨脸色一沉,已大步向殿外而去,“只怕玹玗遭殃,反让太后以此大做文章,那时皇上听到的故事只会对本宫不利。”
储秀宫的角落处,金铃悄悄盯着主殿的动静,见皇后率领众人匆匆离开,便立刻跑回东侧殿向佩兰回报。“既然皇后去了,那本宫也不能装聋作哑。”
佩兰走到妆镜前,脱去几支华丽的发簪,又换了身清爽色调的衣裳。“只怕现在六宫都往那边去了。”
金铃颇为同情地幽幽叹道:“事情闹得这么大,无论是不是被人陷害,玹玗姑娘都要吃苦头。”
“那可未必。”
佩兰淡淡一笑,这次谣言出自花房,早已传得甚嚣尘上,却直到今日才有明确的说法。“慈宁宫花草维护乃是和亲王的意思,这段时间也是他住在三所殿,而和亲王背后站着皇上,这出戏没那么容易看懂。”
佩兰故意放慢脚步,走到崇禧门时又略停了停,此事闹得这么大,养心殿不可能毫无反应,甯馨到三所殿定是扑个空,向来从容不迫的皇后恐会神情失态,她还是暂时躲一躲的好。果不其然,甯馨带着人快步进入慈祥门,不到片刻就匆匆出来,往养心殿而去。此前,萨喇善前去禀告时,才到养心殿就见李怀玉候在抱厦前,还明白告诉他直接入内,不用顾忌两位亲王和鄂尔泰。弘历见到那个小棺材,并未表现得震怒,而是态度平淡的让萨喇善把玹玗带过来。当玹玗被押入殿内,弘历的眼中才出现怒意,视线竟是瞪着芷蝶。弘昼猛地走上前,一脚踹到内务府小太监的肚子上,另一个吓得连连后退,却还是挨了弘昼一脚,摔倒时背脊重重磕在门槛上,疼得站不起来。“本王看你们两个狗奴才是活腻了。”
弘昼冷声喝道:“事情还没弄明白,你们就敢对敦肃皇贵妃的义女不敬,先拖下去各赏五十棍。”
同兼内务府差事,胤禄本想阻拦,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萨喇善冷眼看着一切,突然明白甯馦对他的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