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会倒戈相向。“这倒是……”“怎么哄皇上开心,爹自己想办法。你小子别跟着伤脑筋了,去,赶紧儿到内务府走一趟,看看送去的画裱好了没有……”舔腚吴的话语,一下子提醒了吴良辅。这节骨眼儿上,他虽然没有办法让明月恢复女儿身,陪伴在皇上身侧。但可以把那幅画取回来,以慰皇上相思之苦。他若能祭拜一下明月,把心里的哀思宣泄出来,心情也许就会好很多。舔腚吴应了一声,朝着内务府方向而去。吴良辅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匆匆追过去,压低声音叮嘱,“小吴子,记得给内务府偷偷要些儿香烛纸钱祭品。皇上祭拜明小姐,怕是要用。省得到时候,你还得再跑一趟……”舔腚吴应了一声,消失在夜幕里。没多大功夫,再度回到了乾清宫。他将画卷递给吴良辅,随口说了一句,“这明府大小姐,长得真是好看。别说是皇上,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会喜欢……”“你小子偷看了?”
“没得到允许,儿子哪敢偷看!儿子去内务府时,这裱好的画就挂在那儿。儿子就是不想看,它也不成啊!”
因为怕吴良辅责怪,舔腚吴才随口编了一个瞎话。这两天,舔腚吴心里一直云山雾罩的,郁闷至极。他明明没见过明府大小姐,怎么会看着那画像面熟?适才,又展开画卷看了一次,还是觉得画中女子极其面熟。搜肠刮肚想了半天,依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这女子。心里闷闷的,特别不舒服。吴良辅哦了一声,也没深究。他携着画卷,走到西暖阁门口,轻声回禀,“皇上,送去内务府的画,已经装裱好了。刚取回来,皇上要不要看看?”
“拿进来吧!”
吴良辅应了一声,匆匆进了西暖阁。福临把泥人收起来,放在炕桌下,扫了吴良辅一眼。吴良辅会意,立刻把画展开,铺在炕桌上。福临再次看见这熟悉的容颜,心里蓦地一窒,眼里不禁起了一层泪雾。“吴良辅,准备香烛纸钱……”“奴才琢磨着,皇上会祭拜明小姐,已经备下了……”福临点点头,吩咐,“吴良辅,把画像供在东暖阁里。准备香烛供品,朕要祭拜明月。朕祭拜期间,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内,记住了……”“嗻——”“伺候朕换衣服,要去法源寺穿的那一件……”“嗻——”吴良辅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伺候福临换了衣服。完毕后,福临手执洞箫与三个泥偶出了西暖阁,沿着廊檐,走向东暖阁。吴良辅亦步亦趋,跟在福临身侧,等福临快走到东暖阁门口时,疾走一步,挑帘。福临进了东暖阁,在暖炕上坐下。等吴良辅挂好画像,摆好香案祭品,他才缓缓走到香案前。把一对泥娃娃摆在香案上,接过吴良辅点燃的几注香,凝视着画中女子片刻,鞠躬拜了三拜。一句话没出口,眼泪就滂沱而下。吴良辅见状,悄没声息地退出东暖阁。福临祭拜完毕,把香插在香炉里,虔诚地焚烧纸钱。他一边烧纸,一边自顾自地跟明月说话,“明月,朕在法源寺的承诺,怕是不能兑现了。但在朕心里,你永远是朕的皇后,是朕的结发妻子。今生今世,无人能取代……”“今日,朕再给你一个承诺。你在九泉下耐心等着,等朕给明大人雪冤,给明府上下报仇,等朕废除那些狗屁律令……”纸钱焚烧,火苗熊熊。火光玄亮了整个东暖阁,也映照着福临那亮如星辰的眼眸。他的一双眸子,此刻已经变成了红色。泪水逐渐朦胧了视线,也朦胧了眼前一切。唯独那个灵气十足的汉家女子,对着他巧笑倩兮,越来越清晰。火光渐渐熄了,只剩下了灯光。东暖阁再度暗淡了下来,一如福临心境。他盘腿席地而坐,手执洞箫,放在唇边,轻轻地吹奏。悲凉的旋律响起,让人心凄神伤。仔细听,不难分辨,这是潘安悼念亡妻的《悼亡诗》。荏苒冬春谢,寒暑忽流易。之子归穷泉,重壤永幽隔。私怀谁克从,淹留亦何益。僶俛恭朝命,会心反初役。望庐思其人,入室想所历。帏屏无仿佛,翰墨有余迹。流芳未及歇,遗挂犹在壁。怅恍如或存,回忡遑惊惕。如彼翰林鸟,双栖一朝只。如彼游川鱼,比目中路析。春风缘隙来,晨溜承檐滴。寝息何时忘,沉忧日盈积。庶几有时衰,庄缶犹可击。福临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自顾自吹奏着悼念亡妻的曲子。目光痴痴地望着墙壁上的画中女子,神情悲戚泪水婆娑。他一遍又一遍吹奏着这首悼亡曲子,不知疲惫不觉厌烦。这伤感悲凉的乐曲,飞出东暖阁,飞向就天外。站在门外候命的吴良辅,听见这悲凉哀戚的乐曲,心下竟产生一种冲动。他很想告知福临,明月还活着,就在乾清宫里。可一想起身家性命,他也只能是想想而已。因为他比谁都清楚,时机尚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