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把银锭子塞进青草手里,脸上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她用淤血红肿的手背,抹一把额头的汗,“青草姐,小明子向你保证,这绝对不是吴公公的银子。安心收下,给大娘治病……”“姐知道,姐一开始就知道——”青草心里一阵感动,忍不住眼泪婆娑。她小心翼翼拿起明月那只淤血红肿的手,轻轻吹了一口气,又看看她那红肿的脸颊,满心难过,“是姐害了你,都是姐害了你……”青草一直以为,舔腚吴贼心不死。被她拒绝之后,才拿小明子出气。是以,对明月充满了愧疚。“小明子,你说这银子不是咱家的,就不是咱家的?咱家告诉你,这银子,咱家要定了。你敢不给咱家,看咱家不整死你小子?”
舔腚吴当众摔了一个狗晒蛋,又磕后脑勺一个鸡蛋大的包。恼羞成怒之下,如何肯放过明月。尤其是看到青草心疼明月的样子,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儿。他从地上爬起来,抓住明月衣服大耍威风。西暖阁门帘一挑,吴良辅从里面出来。他阴着一张脸,走到众人面前,目光从狼狈至极的明月身上扫过,最后落在舔腚吴身上,冷冷开口,“洪师傅正给皇上授课呢,你们在这闹腾什么?惹恼了皇上,还想不想活了?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爹,是这么回事儿。儿子丢了二十两银子,被小明子捡去了。儿子给他要,这小子死活不给。小于子是证人,不信,你问他?”
舔腚吴恶人先告状,说得有理有据。他说得再圆圈,那也得吴良辅相信。他小子是什么人,吴良辅心里明镜似的。这小子一向奢赌,月例银子一发,不到几天,就输得精光。他要能攒二十两银子,那太阳都得从西边升出来。吴良辅那胖乎乎的脸上,似乎有了笑容。他凑近舔腚吴,小声问,“儿子,爹可听说,前几天,你输得差点儿让人扒了裤子。这事儿,可不假吧?要不假,你哪儿来的二十两银子啊?”
舔腚吴见瞒不过吴良辅,又不能当众承认诬赖明月,只得舔着脸笑,“爹,这不,又把本扳回来,还赢了二十两不是?”
“哪来的赌本啊?”
“问小于子借的——”舔腚吴没想到,吴良辅会揪着他小辫不放,一个劲儿的盘问,心里埋怨吴良辅偏心,却又不敢说出来。只得给小于子递个眼色,示意他帮忙圆个场。“都太监,前两天,吴公公真问我借了二两银子……”“是吗?”
吴良辅说话的语气,越来月低沉。这两个字的声音,好像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小于子听见这好似从地狱传出来的声音,吓得哆嗦了一下。但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也容不得他挫回去。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一声。“是!”
“青草,你来说!”
吴良辅扫了青草一眼,见她也肿了半边脸。情知青草素日看不起这舔腚吴,故意让她出面详细叙述这事儿。青草闻言,福了一福,“回都太监,事情是这样的。我娘病重,急需银子治病。小明子心善,借给我二十两银子。吴公公仗着自己是都太监干儿子,非说小明子捡了他银子。小明子不承认,他又是打人,又是无赖,声言要整死小明子不可……”吴良辅冷哼一声,“小吴子,你好威风啊!咱家一直以为,你是个懂事儿的。没想到,你居然借着咱家的名头,在乾清宫里狐假虎威。今儿,咱家要不教训教训你,你怕是要反了天了……”“爹,这银锭子,真是儿子的。你别听青草胡说,她和小明子吃对食儿,什么事儿都向着小明子。儿子亲眼看见,他们俩在茶水房里抱在一起。爹,你可不能为了外人,冤枉自个儿子啊……”听见对食儿俩字,吴良辅心里一机灵。这种事儿,虽然在前明就比比皆是。可宫女太监都是私下来往,从来不敢公开示人。若真传到主子耳朵里,怕就是个死字。若是其他人,吴良辅或许会将信将疑。可说明月与青草吃对食儿,他只能嘿嘿冷笑了。“吃对食儿啊?哟呵,这可是杀头的事儿。小吴子,看清楚了吗?这要是没看清楚,最好不要乱说。小明子刚进宫没几日,今儿才开始当值。他和青草还算是陌生人,何谈吃对食儿一说啊?咱家心里倒是很清楚,咱们乾清宫里,还真有一个人想打青草的主意。小吴子,要爹告诉你吗?”
“爹,可能是儿子看错了……”舔腚吴见火烧到了自己身上,急忙改了口。他生怕这事儿追究下去,最后反而害了自己。“这种人命关天的事儿,你小子都能看错,那银子这事儿呢?”
“银子的事儿,是小于子亲眼看见的,绝对没错——”吴良辅见舔腚吴不识趣,脸色愈发难看。他鼻子里冷哼一声,“小吴子,你银子丢到哪儿了,自个儿找去!这事儿,你还真赖不到小明子头上。因为咱家可以证明,小明子那二十两银子不是你的。那是他求了咱家半天,以一年月例银子抵债,咱家才同意借给他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舔腚吴情知再纠缠下去,一定没好果子吃。为了不被吴良辅遗弃,只好丢车保帅,把小于子推了上去。他一巴掌扇过去,打在小于子脑袋瓜子上。“小于子,你小子不是说,亲眼看见小明子捡了银锭子吗?原来,竟然骗我。说,你小子到底存了什么心?”
小于子闻言,不觉瞪大了眼睛。呆愣了片刻,噗通跪在吴良辅脚下,“都太监,这事儿,不怪吴公公。是小于子心怀怨恨,恨小明子抢了我差事。所以,我才存心才挑拨吴公公,好让他替我出一口恶气……”“小于子恶意生事,冤枉好人,杖打五十。小吴子狐假虎威,败坏咱家名声,外加偏听偏信,动手打人,杖打五十……”“爹,饶命啊——”“都太监,饶命啊——”“这是一场误会,都太监,饶了两位公公吧……”一直沉默不语的明月,不顾青草阻止站出来为两人求情。她一向心善,又不想与人交恶。若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自然不愿意彻底与舔腚吴结怨。这舔腚吴乃是睚眦必报之人,吴良辅岂能不知?他又担心明月女扮男装,省得纠缠下去露了女儿痕迹,是以,也就退了一步,“既如此,那就掌嘴二十好了。你俩对着打,谁下手要轻了,咱家找人执行……”吴良辅说完,转身回了西暖阁。舔腚吴和小于子相互看了一眼,互相扇起脸。噼里啪啦一顿耳光下去,两个人的腮帮子都肿得跟座小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