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苏克萨哈带着大队清兵,在每个村庄里搜捕。他骑在马上,由亲随守卫着,冷眼旁观着清兵进出每一个院落。一个小院落里,一个老妇人正在堂屋门口缝补衣衫。见三个清兵进来,遂站起山,蹒跚着迎上来,小心翼翼的询问。“军爷,你们这是?”
“我们奉命搜捕天地会乱党,看看你们这儿有没?”
“军爷说笑了,我家老头子死得早。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嫁到邻村去了。家里就我一个孤老婆子,象是天地会的乱党吗?”
“我们进屋里瞅瞅……”三个清兵,不由分说。一窝蜂似的进了主屋,抄家似的,一通翻找。在炕上褥子下面找到几串铜钱,急忙揣在怀里。老妇人追进屋里来,见满屋子翻得连七八糟,铜钱也被这伙强盗一般的清兵给拿了去,颤颤巍巍上前理论。“军爷,你们不是找乱党吗?拿老妇这几串铜钱干什么?这可是老妇人活命钱啊!求军爷高抬贵手,还给老妇人吧!”
抓住清兵,祈求,“军爷,给老妇人留一串也行……”“一边去吧……”那个清兵用力一挥,老妇人就摔倒在地上。三个清兵出了正屋,瞅见鸡窝里有四只鸡。一个羽毛漂亮的公鸡,三只白色羽毛的母鸡。其中一个母鸡刚刚下了蛋,正满脸通红咯咯咯地叫着,从下蛋处走出来,好像跟主人邀功请赏似的。三个清兵对视一眼,眼里闪过一抹寒芒。两个清兵走到鸡窝前,一人抓了两只鸡。就连那个刚下出来的蛋,也不能幸免遇难。一个清兵把蛋磕开一个口子,一仰脖子,把那个生鸡蛋灌进了自己肚子里,吧嗒吧嗒嘴,“这两天闹食气,喝个生鸡蛋败败火……”老妇人听见鸡叫声,颤颤巍巍从屋里追出来。见三个清兵抓了她的鸡,气得眼睛都红了。钱没了,她还可以忍。这几只鸡,却是她赖以活命的东西。这些年,她就是靠着养这几只鸡,积攒下鸡蛋,卖了过日子。“你们这伙土匪,还让不让人活了?”
老妇人气愤之余,竟生出了拼命的想法。她操起一根棍子,脚步蹒跚冲着清兵抡过去。清兵似乎有些不耐烦,一脚踹开了老妇人,黑着脸恐吓,“老不死的,爷爷拿东西是客气。不要你这条贱命,就阿弥陀佛吧……”三个清兵抓着鸡,扬长而去。老妇人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她那花白的头发,被风吹乱,鬓发拂在脸颊上,被泪水濡湿。满肚子的委屈,无处倾诉,直愣愣地瞪着灰蒙蒙的苍穹,声嘶力竭的哭喊着,“老天爷,你咋不睁睁眼啊?你睁眼看看,这是什么世道啊?从满洲鞑子入关,没一天安生日子啊?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地被他们圈走了,鸡也被他们抓走了,连条生路都不给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这悲怆的哭声,凄凉无比。老天爷似乎也不忍听闻,躲在云层后面不肯出来。另一个院落。一个姿色清丽的年轻妇女,正抱着一个不足周岁的婴儿喂奶。她一边给孩子喂奶,一边唱着摇篮曲哄孩子入睡。三个清兵进了院子,见年轻妇女正在喂奶,眼睛色眯眯地盯着她雪白的脖颈与裸露的身体。年轻妇女见来了几个陌生男子,停止喂奶,一边整理衣衫,一边怯怯地询问,“军爷,你们这是?”
清兵们相互对视一眼,齐刷刷地走上来,一人抢过孩子扔在地上。另两个拖着年轻妇女进了屋,抛在炕头上。在年轻妇女的哭喊声里,奸污了年轻妇女,扬长而去。婴儿的哭声,嘹亮而急促。躺在炕上的年轻妇女,听见哭声,那绝望呆滞的眼眸,终于转动了一下。她强打精神,支撑着被折腾得散了架的身子,踉踉跄跄地下了炕。顾不得穿衣服,赤着脚跑出去,一把抱住地上的孩子,呜呜呜地哭起来。这哭声里,带着憎恨,带着一种丢失了贞洁无脸见自己男人的绝望。汉女重贞操,甚至重于生命。年轻妇女很想死,来洗刷自己被玷污的屈辱。可看着怀里这嗷嗷待哺的婴儿,她又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对这个世道的厌恶,对孩子的留恋,让她矛盾至极。除了用哭声发泄一下,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一个男人进了院子,见年轻妇女光着身子抱着孩子哭,心里已经明白了什么。他攥起了拳头,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走到母子身边,低声安抚,“蓉儿,别哭了,这事儿不怪你,都是那天杀的鞑子……”年轻妇女见到自己夫君,更加悲从中来。她把孩子递给丈夫,哽咽着,“蓉儿失了贞洁,无颜苟活于世。青山,你好好照顾孩子,蓉儿去了……”“蓉儿不要!”
丈夫一把抓住妻子,抱在怀里,红着眼眶,“孩子这么小,你怎么舍得丢下他。离了你,青山又该怎么活下去?为了我们父子,忘了今儿发生的事儿,咱们好好过日子……”“青山——”女人伏在男人怀里,哭得更加悲伤。她抬起一双泪眼,看着自己夫君,“今日之辱,蓉儿永远都忘不了。蓉儿可以苟活,但这个仇一定要报。单凭咱们自己,斗不过那些鞑子。天地会以反清复明为己任,青山,你去找陈近南吧!”
男子点点头,“蓉儿,咱们想到一块了。安顿好你们母子,我就去找陈近南,加入天地会……”村落外。苏克萨哈依旧骑在马上,目视着陆陆续续从各村回来的清兵。看他们没抓到天地会余孽,却一个个手上多了些钱物之类的东西,似乎早已经见怪不怪。“回禀苏大人,没发现天地会堂口……”“回禀苏大人,没见到天地会余孽……”“………………”“………………”“………………”同样的回禀声,一次次响起。苏克萨哈皱了皱眉,脸现不悦之色。苏泰拱手,低声回禀,“苏大人,陈近南不参加马武成亲仪式,就说明他已经知道马武叛变了。这天地会堂口真在西郊的话,恐怕已经转移了。再不然,就是马武故意骗咱们……”“回四合院……”“嗻——”苏泰应一声,指挥清兵收队。浩浩荡荡的清兵大队,在洗劫了西郊各村之后,堂而皇之地离开。苏克萨哈催马,在亲随护送下飞驰在官道上。他以最快地速度,向四合院进发。若马武那小子是诈降,他绝对不会饶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