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随驾来慈宁宫,她心里还真有些儿忐忑不安。她真正担心的,倒不是尊贵威严的太后,而是十一贝勒博果尔。明月清清楚楚地记得,太妃来府上提亲时曾说过。十一贝勒与她有一面之缘,是慕名而来。何时见过十一贝勒,她全无记忆。即便是这样,她心里还是有些忧虑。若十一贝勒当众认出她,岂不是平地起风云?行至一株桂花树下,福临驻足不前。他攀下一枝桂花,凝眸望月,略带忧伤,轻声低吟,“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明月敛起美眸,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遮住剪剪秋水中那一抹几不可见的怜悯与轻愁。唐代诗人王建这首《十五夜望月》,可谓咏中秋诗作中比较著名的一首。景美,情痴。前两句写中秋夜之景,后两句由景入情,表达诗人满腹情思无处可寄的忧伤与落寞。福临此刻吟诵这首诗,必定是因恰逢中秋佳节,而想起他念念不忘的佳人。令人遗憾的是,她就站在他面前。几步之遥,却无法与之相认。这种咫尺天涯相思之苦,不能不让人扼腕长叹,痛彻心扉。明月想安抚福临,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她犹豫了一下,凑近那株桂花树,攀下一枝,轻嗅,“好香——”转身,看向福临,低声道,“中秋月圆,桂花飘香。九哥喜欢诗词,何不作一首咏桂,也好让小明子长长见识……”既然无法抚慰,干脆转移话题。或许只有这样,她才能把福临从相思之苦中解救出来。果不其然,福临落寞之色稍减,“小明子,朕先考考你。唐诗宋词中,你最喜欢谁作的咏桂?”
明月不假思索地,“李易安的《鹧鸪天*咏桂》——”一抹浅笑,在福临星眸里荡漾开来。他望着明月,宠溺地问,“能背诵吗?”
明月点点头,低声吟诵,“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梅定妒,菊应羞,画栏开处冠中秋。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李清照这首《鹧鸪天》,曾是明月最喜欢的咏花词。她极其仰慕易安居士的盖世才华,也大为赞同桂花冠中秋之说。福临那双璀璨的星眸里,俱是欣赏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