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佳看念锦落泪，也跟着泪眼婆娑。她拍了拍佟念锦脊背，轻声安抚，“姐姐和你一样，也想月儿——”“念锦既然来了，今儿务必留下吃饭。义母这就去预备膳食，妥了，自会遣丫头去闺房请你们……”笑容可掬，亲热无比，“柔佳，外面下着雪，赶紧儿带念锦回屋，省得着风受凉……”董鄂夫人见这姐妹俩有话说，也就不再打扰。她邀请佟念锦留下吃饭，忙转身去预备饭菜。董鄂柔佳犹豫了一下，开口，“额娘，我和佟妹妹有事儿，想出府一趟。办完了，即刻就回来……”董夫人笑颜如花，挥挥手，“去吧，去吧。记得早点回来，别耽误吃饭。”
看向凌寒，吩咐，“好生伺候姑娘，雪大路滑，小心摔着——”凌寒应了一声，搀着小姐出府邸。姐妹俩行至马车前，柔佳才低声询问，“佟妹妹这次来，可是想给月儿过冥寿？”
见佟念锦点点头，凄然一笑，“咱们姐妹俩，想到一块儿了。月儿去得惨烈，义父义母走得悲凉。遇鬼节冥寿，咱们原该操心些儿……”“董鄂姐姐说的是……”佟念锦闻言，再一次落下了泪。她用锦盘拭泪，哽咽着，“香烛纸钱祭品，念锦都准备齐全了。今儿下着雪，路不太好走。义母既等着，咱们早去早回吧……”董鄂柔佳应了一声，两人上了马车，直奔南郊。马车上，念锦与董鄂柔佳牵手闲话家常，“念锦觉得，董夫人挺关心姐姐的。一点儿也看不出，她是一个狠心恶毒虐待庶女的嫡母……”董鄂柔佳苦笑一下，“眼看着，皇上要大婚了。嫡母指着我进宫，给董鄂一族挣个荣宠，自然不会象以前那样，照死里虐待我……”叹息一声，“她若知晓我不打算进宫，只怕会原形毕露，变本加厉折磨我……”“说起进宫的事儿，念锦正想问问姐姐。你和那人，可说好了？”
柔佳闻言，垂下了头。她敛起眼眸，遮住眸子里的落寞。凌寒想起七夕的事儿，依旧愤愤不平，“佟小姐，您别提这事儿了。说起来，又该惹我家姑娘伤心了。七夕那日，姑娘遣凌寒送那人一个香囊。不曾想，那不知好歹的家伙，竟然不肯收。为此，姑娘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念锦听闻此事，也有些愤然，“若真象凌寒说的这样，果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董鄂姐姐才貌双全，匹配帝王，也绰绰有余。此人瞎了眼不成，竟辜负姐姐心意……”柔佳叹息一声，幽然道，“人都道，情人眼里出西施。也许我董鄂柔佳在他眼里，什么也不是，根本不值得他喜欢……”“既如此，姐姐也不必想着他了。”
佟念锦拍拍柔佳的手，安抚，“皇上大婚之后，必定会选妃。姐姐有才也有貌，进宫侍驾，才是正理儿。若能获帝王万千宠爱，方不辜负造物主恩赐。既可以给董鄂府挣个荣宠，也能与妹妹做个伴儿……”“这事儿，以后再说吧——”董鄂柔佳叹息一声，心里五味陈杂。就此入宫侍驾，多多少少有些不甘心。可若不入宫，巴布又无意与她，董鄂柔佳还真不知自己该何处存身？＆＆＆＆＆＆＆＆围场。王帐里，灯火通明。多尔衮就着灯光，专心致志批阅从京城快马加鞭送来的折子。小谭子端一木盆进来，放在多尔衮脚下，“爷，眼看到子时了。明早还要行围，泡泡脚，早些儿歇了吧……”多尔衮嗯了一声，继续看未批完的折子。任由小谭子给他脱去靴子，把两只脚按在热水里。木盆里的水，稍微有些烫，用来泡脚刚刚好。两只脚浸在温热的水里，一天疲劳渐渐消散。小谭子一边给多尔衮洗脚按摩，一边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小谭子伺候爷二十多年了，也不知道，爷满意不满意？”
多尔衮扔下手里的折子，倪了小谭子一眼，“小谭子，你今儿怎么啦？好好的，为何没头没脑地问这种问题？”
小谭子摇摇头，笑着掩饰，“小谭子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自己伺候得怎么样，合不合爷心意？如果哪里做的不好，小谭子以后改……”多尔衮闻言，笑了，“若不满意，本王早就换人了。”
忽然想起什么，笑着问道，“小谭子，你这是变着法儿，跟本王邀功请赏吧？”
想想自己戎马一生，侍从也跟着受苦，“这么多年，你鞍前马后的，也不容易。放心，爷心里有数，不会亏待你小子……”小谭子拿锦帕给多尔衮擦了擦脚，伺候他就寝，“小谭子不要什么赏赐，只要爷满意，小谭子就知足了……”“英亲王到——”内监的传禀声，在账外响起。阿济格一身戎装，进了王帐，在太师椅上坐下。他瞅了小谭子一眼，示意他退下。小谭子子见状，端起木盆识趣地退出账外。“这么晚了，十二哥有事儿？”
“刚才，我带兵在外面巡逻，发现济尔哈朗跟满达海在一起叽叽咕咕。这老小子，指不定又搞什么鬼？以我说，不如趁早打发他上路得了……”“十二哥放心，这老小子蹦跶不了几天啦。十五行围结束，回京之前，保证让他魂归极乐。出来一趟不容易，本王想再玩几天……”“既如此，十四弟看着办吧。”
起身，离去。行至王帐出口，又转回身，“十二哥提醒你一句，夜长梦多，别出岔子就好……”阿济格离去，多尔衮自负地笑了笑。这十二哥一向暴躁粗鲁，行事欠考虑，今儿居然象女人似的婆婆妈妈起来。不是他多尔衮自负狂妄，目中无人。时移世易，如今已经不是父汗驾崩之时的情景了。那时候，母妃被逼生殉，他们兄弟都只能忍气吞声。二十几年过去，大清已经掌握在他多尔衮手心里。只有他收拾别人的份儿，没人能把他多尔衮怎么样！＆＆＆＆＆＆＆＆帐篷内。王帐一侧，有许多小帐篷。紧挨王帐那一个，供小谭子居住，好就近照顾主子。夜晚的帐篷内，很黑很暗。小谭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无法入睡。一边是救命恩人，一边是伺候二十几年的主子。无论背叛谁，他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折腾了半宿，小谭子似乎打定了主意。他蓦地坐起来，穿上衣服。简单拾掇一下，毅然决然出了帐篷。天上，依然飘着雪。风卷着雪花，迎面袭来。吹在脸上，如同刀子割肉似的，生疼生疼。雪花落在小谭子衣帽上，没走几步路，就积了一层。